大日晹晹,天光不显。
云重重,暗无边;风呼呼,寒无垠;好似天打鼾。
哪怕天色朦胧,寒风凛冽,早有朗朗读书声响彻私塾。
封少师一手握着书卷,紧紧放在胸前,若有所思;一手负于身后,掐指如拨动算筹,妙算连连。
忽然间,他瞥见屋外人影晃动,不动声色地朝外走去。
屋内,读书声不绝于耳,皆无停歇。
封少师出了门,立即洞开递炤关,忙一步跨出,举手向人影攻去。
来者不慌不忙,举手架住他的手腕,同时伸手抵住他的拳头,语气平静地说道,“少师宽心,在下来此并无恶意,实则是天色不明,偶闻读书声,便循声而来。”
左右进退不得,封少师只得无奈叹道,“阁下修为精深,少师不如。”
来者松开双手,借着微薄目光瞧着屋内那一道道稚嫩身影,颇为感慨地说道,“外乡相仿年岁尚在读【蒙学】【三字经】【千字文】,到了你这已是【九学】皆有涉猎。难道不担心稚子心浅,学思骄纵,难以专精?”
“若是教人难以入门,九学就不该是九学。”封少师认真回道。
来者沉默片刻,拱手作揖,“在下欣然受教。”
封少师默默无声。
来者见他有所拘束,也不再攀谈,拱手告辞。
封少师目送此人离开,低沉向北风问道,“敢问根老,此人为何而来?”
“如青枫浦玉户帘一般,择一良徒。”
封少师沉默片刻,低声问道,“根老,难道我洞溪里子弟非要年岁轻轻拜师他乡?”
“九岁即可开关,何况孩童心性大已定性。”
封少师言语颇为愤懑,“我洞溪里何至于怯步让道,将这大好良才送与他人?”
若是这些孩子,由洞溪里再调教些年,心性坚韧不拔,假以时日何尝不是一方豪杰?何必假于人手,连心性都不可琢磨。
“其一,为我洞溪里结下香火情,保我洞溪里少年游历山河,平安无事。
其二,也为我洞溪里截留退路,不至于他日天灾横祸,无一幸免。”根老耐心地解释道。
为什么愿意耐心?是因为封少师会将这些话一代又一代地传给学生,再由学生一代代传给后人。
洞溪里的禁地之名,不代表举世无敌,更不代表坚不可摧。
洞溪里不足千人,多达几十姓,稍有风浪就是一家一户断子绝孙,既经不起赴戎机这类的兴风作浪,也禁不起明月乡的推波助澜。
“我知你心意不顺,觉得何必结交香火情!更不必委曲求全,谋取后路。”根老轻声安慰道,“我们这些习武之人进可攻、退可守,自是安然无虞,可是那些朝夕相处的凡人呢?武力永远不是保护洞溪里最好的武器。”
“关于这点,你们两兄弟可以好好学学李成蹊。尤其是为人师表的你,别动不动教唆学生习武强身,锄强扶弱。”
正在气头上的封少师讪讪一笑。
“潘怀先的那一拳,陆浚仪的心意决,林绛珠的修心法,陈小胖的修身术,还有应妱璃的【月华清心咒】,宋少连的【镜中行】诸如此类,当真以为我无所觉察?”
封少师也不觉得惊讶,也不害怕根老责怪,低着头也不说话。
“与人为善,莫向恶行。活着挺好,何必争胜?”
根老遥遥叹息,便慢慢没了声音。
封少师低着头,沉默不语。
良久,他才回到屋内,对那正在专心读书的陈小胖说道,“陈小胖,成蹊出了点小事,你代为师去探望一二。”
肉嘟嘟的陈小胖被点名,第一反应是老师发现自己在偷吃,心神一跳,可一听这话反而没有半点的轻松,满脸不情愿地回道,“少师,路途遥远,雾色又浓,您怎放心让我去?”
“您看,少连身强体壮,精神奕奕,不如您让他去吧。”
封少师捏着鬓角,似乎有些意动。
坐在最右后方的宋少连急忙起身,“回少师,学生学业尚未完成,并无闲暇远行。”
封少师一捋鬓角,一锤定音道,“既然两人都互相推辞,不如一同前去。”
“老师,我可以陪少连一起去?”这时,短发少女豁而其身,主动请求道。
“今日无光,不宜出门,别想趁机逃学。”封少师一口回绝道。
私塾内,哄笑声骤然响起。
短发少女眉头一扬,乖乖坐下。
宋少连恶狠狠地瞪视陈小胖,与他一前一后出了私塾。
“宋小胖,我看你是皮痒了。今个又来没事找事,信不信小爷我揍的你满地找牙?”宋少连出了门,左右张望无人,啪地给了他后背一巴掌。
陈小胖嘴里咕囔着,“闹什么闹,出来陪我喝西北风,不比咱们在私塾里读书要强的多?”
“师傅让我们去看望李成蹊,能有啥好事?那家伙瘦不拉几的,个子又矮,也没人要。打小孤苦伶仃,家里有个老太婆也不怎么管他,搁我一拳撂倒,保管他也没人照顾,不如趁早投胎得嘞。”
陈小胖慢悠悠地转身,非常严肃地哼道,“师傅说过,我们要与人为善,切记不可为凶出拳。”
“我是瞧着他可怜,送他早日解脱,不是行凶作恶。”宋少连语气坚决地回道。
“虽然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肯定你说的不对。”陈小胖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嘟囔着回道。
宋少连嘿嘿直笑,也不再打趣他。
路上,陈小胖遇着了通眉武者,非常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通眉武者不明所以,但也礼貌地回了他。
“小胖,你哪根筋不对头,和那么个怪人招人,瞧他那样子我就觉得心里头有点慌。”见通眉武者离开,宋少连才从陈小胖的背后跑出来,捂着胸口小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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