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城北的一座宅邸中,一个年约十**岁的宫装女子正埋首拨弄着琴弦。
女子的容貌端丽而又略现几分妩媚,素手轻动间,清越的琴音如淙淙泉水,令人心旷神怡。
可这淡雅的环境却突然被人打扰,只见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华服男子正气呼呼急匆匆地穿堂过室来到了屋中。
“哼!这些朝秦暮楚的家伙,竟毫无信义可言。”
华服男子径自往榻上大喇喇一坐,端起侍女端来的水,只微微抿了一口就重重砸在案几上,杯中的水溅得案几上,筵上都是。
女子被这么一搅扰,再也无心抚琴,回过身问道:“兄长,又为了何事烦恼?”
男子愤愤不平地道:“还不是那些城中大族,昔年彼辈多在父王府中为吏,如今要让他们帮着说几句好话,个个都推三阻四,岂不可恨!?”
女子道:“兄长勿忧,如今天下板荡,朝廷自顾不暇,哪里会想起我等孤悬已久的封国?那些世家大族个个都明哲保身,自是不肯在这节骨眼上徒生事端。”
男子道:“这些年来,彼辈没少收受我送的礼物,当初可是说好一起向大将军进言,催促朝中尽早嗣封。可才过多少天,彼辈就一个个装傻充愣,有些更托病不见,真真气煞人也!”
女子劝慰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去岁大将军混一河北,声势一时无俩,大有南下主政之兆。若是大将军主政,必是要力行新政,为获得汉室苗裔与地方世族支持,或会让各诸侯王子袭封嗣位。可如今官渡之战不利,大将军退回河北,那些世族才不会在此时去触霉头。”
不得不说,女子的分析丝丝入扣鞭辟入里,让男子也觉得大有道理,转而叹道:“若如此,为之奈何?”
女子道:“兄长不妨静观其变,待天下抵定,天子总会念起血脉之情,或不使各诸侯国绝嗣,我常山国亦可延续国祚。若……若事不可为,且不如安心做个富家翁便罢。”
男子单手握拳,向上举起,仿佛是赌咒发誓一般道:“我必欲嗣封常山王,不使国祚中断。”
女子看向他的兄长,眉宇间隐有忧色。
这男子正是被贬为庶人的常山王刘暠嫡幼子刘盛,女子则是他的异母妹常山王女刘绫。
常山王刘暠为避黄巾贼,带上数子弃国而走,事后被贬为庶人,常山国因而一直有国无王。
如今刘暠的儿子里只余下刘盛这个嫡幼子,他自然心心念念地想要嗣封王位,为此没少花费钱财和心思。
王女刘绫却与刘盛不同,并非正妃所出,她的母亲只是刘暠昔日宠爱的一个歌姬,在怀身后才被立为嫔妃。
虽说刘绫出生后,因为母亲的缘故,也颇受父王刘暠的宠爱,但始终地位较低。
刘暠被贬时,刘盛与刘绫都还是孩童,跟着没少吃苦。
后来刘暠与他的正妻、长子、次子俱都先后亡故,倒是刘绫之母尽起了做妻妾的责任,护持着刘盛、刘绫兄妹回到真定,抚养他们长大。
当年刘暠在逃出真定王府时,携带、隐藏了不少财宝,刘暠在弥留之际便一一托付给了刘绫之母。
刘绫之母在真定本地的一些宗室亲戚帮助下,起出了一些财宝,故而日子过的尚且富足。
不过刘绫之母因为操劳过度,三年前也撒手人寰,只留下刘盛、刘绫兄妹相依为命。
这两年冀州安定,刘盛渐渐长大,对权势的渴求也渐渐滋生,加上手中有些余钱,便起了心思上下活动,欲求嗣封之事。
刘盛的**虽强,但本人才具平平,名声不显,做了不少无用功之事。
刘绫却与她母亲颇为相像,少小经受颠沛流离,倒是生了个玲珑心,诗书琴歌俱都擅长,人情世故了然于胸,容貌也生得端庄秀丽,在真定乃至于常山国中都有一定的名声。
平日里,刘绫也没少劝慰刘盛,莫要太过操切,可是刘盛却哪里听得进去。
自我激励了一会的刘盛好像恢复了精神,问道:“妹妹,你最近可有请甄氏小娘子过府么?”
“倒是请过,不过张功曹之妻快要生了,甄氏小娘子需要随身照拂无暇抽身。”
“噢?张甄氏却快要生了,我那里倒还有一块父王留下的璞玉,据说有宁神安胎之效,不若妹妹代我前去,赠予张甄氏?若得闲暇,也可请甄氏小娘子过府一叙。”
刘绫哪里不知道兄长的心思,甄氏乃是中山国乃至于冀州的高门之一,人也生得天姿国色知书达理,刘盛可是对他垂涎已久。
刘盛虽然年齿渐长,早就过了寻常人娶妻的岁数,但因为他的身份尴尬,高不成低不就,真正的显族未必愿意嫁女给一个失了嗣位的诸侯王子,小门小户的想要攀附刘盛却看不上。
若是能娶得甄氏女为妻,不说刘盛嗣位常山王的可能大大增加,即便最终不能嗣位,也益处多多。
与刘盛的一厢情愿不同,刘绫却心思细腻得多。
她与甄宓年龄相仿,二人俱都通诗书歌赋,也都抚得一手好琴,虽说相识并不算久,但少见地投契,称为闺中密友亦不为过。
甄宓在真定本就认识的人不多,有刘绫这个相得的密友,原本经常走动。
但自从刘盛死皮赖脸地出现过几次之后,甄宓便有些反感,受到刘绫的邀请时,也不似以往那样欣然而往,反倒屡屡推拒。
刘绫一开始只是微觉不妥,后来当她上门去探望张甄氏时,发现张甄氏身体健康得很,并无哪里不适。
且张甄氏在话里话外流露出的意思刘绫可听得懂,明显是对自家兄长并不看好,不希望和刘盛联姻。
刘绫在暗中打探了甄宓的意思后,知道甄宓对自家兄长也殊无好感,便知道此事多半是不能成了。
此刻听兄长再提此事,刘绫婉言劝道:“据说袁公之子欲聘甄氏小娘子为妻,兄长不若熄了这个念头吧!”
刘盛却仍不死心,说道:“那甄家不是并未答应吗?再说了,那袁显奕不过是袁绍次子,哪及得上我常山王嗣子来得尊贵。”
刘绫心里想着“失势的凤凰不如鸡”,那袁氏天下高门,袁熙又贵为幽州刺史,自是要比兄长一介白身要显贵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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