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夏侯衡所说的这些话,辛儒在来到白龙山后也曾暗暗考虑过,不过却没有轻易表露出来。
他特意从颜良面前讨得前线督战的任务,乃是想要与庞统较一较劲,以显得他辛伯宁不仅有谋划之才更有任事之能。
然而他若是光按照庞统事先的筹划行事,即便是如约拿下了大小宁城,旁人或许也会以为是庞统的筹划之功,又怎显得出他辛儒的能耐?
所以辛儒在来的路上以及来到白龙山后,都在思索能否进一步改进计划,甚至另辟蹊径,超出庞统的谋划来得到更大的成果,而眼下夏侯衡的提议便是个极好的契机。
辛儒作为颜良的心腹,自然清楚颜良对于鲜卑人的态度。
这一次对轲比能与苴罗侯的宽恕,与其说是示之以仁德,不如说是利用。
利用鲜卑人之间的矛盾,扶持一家来打击另外几家。
然而若是让轲比能一家独大,绝非将军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眼下东部鲜卑素利、弥加等人被打得狠了,实力大受损失,弥加远遁,素利更自成为俘虏。
若是效仿将军宽释苴罗侯,对素利网开一面,许其自赎其,并暗中扶持他去对抗轲比能,那无疑是最为理想的结果。
且素利若是为求保命,必然愿意配合自己夺取广宁,甚至袭击其余的东部鲜卑部族。
若如此,仅仅凭夏侯衡的几百兵,也就有很大的机会拿下广宁,绝对是一桩大功。
想到此处,辛儒便对夏侯衡的建议不置可否,只说要再审问审问素利。
素利毕竟是东部鲜卑豪长,夏侯衡也没有太过苛待他,在入夜前还给他喂过些饭食。
不过素利的脸色仍不好看,他被捆着双手丢在一个草甸子上,之前从马背上摔下来时摔伤的腰胯仍隐隐作痛,只能佝偻着背让自己躺得舒服些。
见到有人前来,素利下意识地想要坐正,却牵动了腰部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辛儒来到素利面前,居高临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看得素利心里发毛时,才说道:“你带人南下劫掠汉地,随同阎柔攻打马城时,可曾想过自己的下场?”
素利冷哼道:“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成王败寇,眼下我被你们俘虏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辛儒道:“哈哈哈!原来你也晓得成王败寇,那你可曾听说过‘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么?”
素利虽然之前没听说过这句话,但如此浅显易懂的话怎会听不懂,只是梗着脖子强辩道:“这次是你们汉人邀请我来的,可不是……”
一边的夏侯衡直接打断他道:“行此开门揖盗之事的都是汉人中的败类,但无论如何,你的罪责难逃,就等着五马分尸吧!”
素利原本还想强硬一些,但听到五马分尸时止不住打了个冷颤,说道:“你们汉人不都讲宽大为怀么?怎么就要五……五……那个……”
夏侯衡道:“对!我们汉人对朋友素来宽仁,但你是朋友么?你就是一匹饿狼!”
素利或许以为自己在劫难逃,重新又强硬起来,说道:“你们要杀便杀吧!我的族人会为我报仇的!”
夏侯衡还待再恐吓一番,辛儒却挥挥手止住了夏侯衡的话头,说道:“你还希望有人替你报仇?会是谁呢?”
“弥加?他如今自己在劫难逃,已经被轲比能追到草原上去,边没几个部众了!”
素利还是第一次听说轲比能的事,不免错愕道:“什么!原来轲比能竟然背叛了我们!怪不得我们会遭遇惨败!”
夏侯衡嘲讽道:“省省吧!轲比能不过是见风使舵罢了!”
辛儒继续问道:“既然弥加已经无力为你报仇了,那我们来说说,还有谁?东部鲜卑另一个部族大人阙机?”
“可我听说阙机与你和弥加素来不和,这次也没随你们一起行动,若是他听到你与弥加大败的消息会如何做?是会拿出粮秣牛羊来接济你们,还是带着刀弓来趁火打劫?”
素利闻言双唇紧闭不发一言,显然他想到了阙机会选择哪一种方法。
辛儒继续道:“噢!或许你在指望着你的至亲,可我听说你儿子还年幼,对了,你还有个弟弟,叫……成律归?”
“若是你弟弟成律归听说你死了,为你报不报仇尚在其次,怕是第一时间便要先接手你的部众,你的牛羊马匹,你的财宝,还有……你的诸多妻子吧?”
“而你那些未成年的儿子会如何?会顺利长大么?还是会无故夭折?”
“或许,你弟弟早已经迫不及待了呢?”
辛儒说的话在北方游牧民族而言十分正常,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不仅仅接收父兄的遗产,迎娶了父兄的老婆也是基本作,毕竟人死都死了,也就不用太在意了。
只不过,素利如今人还没死,却想着自己死后,弟弟成律归会霸占自己那些如花似玉的妻子,播下新的种子,更可能会加害自己的孩子。
想到此处,素利再也忍受不住,猛地坐了起来冲着辛儒吼道:“别说了!你这个恶魔!”
辛儒自然不会怕这个被绑缚着的胡儿,只是淡淡地笑道:“错了!我不是恶魔,我只是勾动了你心中的恶魔罢了!”
素利恶狠狠地盯着辛儒看了一会儿,他发现面前这个看似文质彬彬的家伙比旁边那个高体壮的青年更令人可怕。
那个青年只是在体上令人感到威胁,而这个文士却让人害怕得内心发抖。
素利终究是无法长久面对辛儒如同恶魔般的微笑,垂下眼皮道:“我不想死,请绕我一命。”
辛儒见自己的恐吓起了效果,仍是挂着那一抹微笑道:“噢?那你说说吧,你能付出什么?”
素利可能已经彻底想明白了,并没有再考虑,直接说道:“我可以出财货赎买,还请放过我一条命。”
辛儒道:“赎买?出什么?”
素利道:“我可以出牛羊,出马匹,或者出毛毡,皮子。”
一旁的夏侯衡笑道:“哈哈哈!你的部众败的败,散的散,余下那些老弱还能抵什么用,牛羊马匹我不会自己去取么?”
素利道:“不不不,我在广宁城外还有一千多部众,加上弥加和其余东部鲜卑的人能有三千多人,并不是只有老弱。”
夏侯衡露出不屑一顾的表道:“三千多人?又如何?他们可能经受我铁骑冲击?你们在马城下一万多人还不是说败就败了?”
素利想起了马城下阎柔所部被冲溃的场面,又想起了入夜前自己被眼前的人带队冲锋的场景,不免心里有些打鼓。
但为了加强自己讨价还价的余地,仍强辩道:“你要击败我的部众也要付出不少损失,我愿意出大量的牛羊马匹赎买,这样你们也能够避免伤亡。”
辛儒对夏侯衡使了个眼色后道:“与能够抢掠到的大批财货相比,些许伤亡也就不足为道了,你说是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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