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儿严肃极了,又摸了一下钟云疏的下巴,这次表现得更像是捋胡子。
“钟大人,你有没有一位熟悉的人,是这样捋胡子的?”沈芩说出了最不可思议的想法。
钟云疏身形一晃,双手撑在膝盖上,盯着毓儿好一会儿,眼神复杂至极地问:“你是姓钱?”
毓儿郑重其事地点头,开心地蹦蹦跳跳。
沈芩一时间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看看毓儿,又看看钟云疏。
钟云疏双手支撑在膝盖上,坐姿僵硬,仿佛重压从天而降,被压得透不过气、却仍然咬牙硬扛似的轻叹一声:“你祖父是姓钱名益。”
毓儿大力点头。
沈芩的好奇心一向旺盛,但是再旺盛也知道在这诡谲多变的掖庭里,知道得太多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可是一想到,自己已经决定替沈家申冤,怕也没什么用,干脆顺应内心,小心翼翼地问:“很熟吗?”
“前户部尚书钱益,九代单传的独苗嫡孙钱毓,家住永安城青云长街,”钟云疏缓缓转头看向沈芩,“他家被查抄三个月后,沈家也被查抄了。”
“然后呢?”沈芩一想到沈家男丁全部流放,想来钱家也好不到哪去。
钟云疏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如果他没被我捡到,也就没他了。”
沈芩如坠冰窟,这个大邺到底是怎么了?前户部尚书全家被抄,前太医院院判全家被抄……林林总总,到底牵涉到了多少人?
毓儿紧紧地咬着嘴唇,几乎见血,眼巴巴地盯着钟云疏,眼神中最直白的渴望,说明了一切。
“毓儿,来,”沈芩把他揽进怀里,心中的酸楚积沙成塔,又搅动了强行压抑的负面情绪,反复调息以后才继续,“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最勇敢、最可靠的孩子,没有之一。”
毓儿紧紧抱住沈芩,哭得唏哩哗啦,却始终没有声音。
“毓儿,这个怎么打开?”钟云疏拍了拍他的小后背。
毓儿吸了吸红通通的鼻子,很不见外地拿沈芩的袖子抹了把鼻涕,指了指自己摇摇头,然后又指向钟云疏。
“……”沈芩的心疼瞬间变成牙根痒痒的窝火,这孩子不能拿块帕子吗?让她怎么直视这个衣袖?
“你不知道?”钟云疏只是旁观,就学会了沈芩的询问法。
毓儿点头。
“要我想法子打开?”钟云疏不太确定。
又点头。
“你别说不知道怎么开啊?”沈芩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这是设计成球状的机关盒,”钟云疏把木球放进宽袖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式。”
“啊?”沈芩更不明白了。
“没有预先约定的正确的打开方法,这就是个球,”钟云疏说得更直白一些,“但是,我和他没有约定任何事,现在无从下手。”
“……”沈芩苦笑一番,只能安慰钟云疏,“有总比没有好对吧?你身边工匠那么厉害,说不定哪天就有法子了呢?凡事都要向前看嘛。”
钟云疏的黑蓝眼睛里仿佛掠过霞光,冷漠的脸庞缓缓地绽放一个笑容:“是。”
“……”沈芩忽然就脸红了,慌忙移开视线,“这么多菜,还不吃吗?”
“大家都进来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钟云疏招呼道。
忽啦一下,一行人都挤进来,围坐在拼装矮几旁的地榻上,没人多问一个字。
魏轻柔捧着一坛酒,豪气地搁在矮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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