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怡笑道:“舒管家不必这样,此事说起来原是三姑母的错,我们也不过是讲理罢了。只是舒管家似乎吃了些苦头,不知伤得可要紧?趁早儿请了大夫来瞧才好。”
舒从安笑说:“多谢九小姐想着,小的皮粗肉厚,摔打几下,也不算什么。”
卢老夫人点点头,便叫文良过来:“良哥儿多辛苦些吧,他身上有伤,押车的又都是尚书府的人,你一路看着他们回去,再回家来。”文良也觉得尚书府的人信不过,立时应了,舒从安又是一番千恩万谢。两行人便就此分了手,各自回家去了。
走在路上,文怡还在为今天顺利讨回了柳东行的家人财物而暗暗庆幸,忽然察觉到卢老夫人在看自己,便问:“祖母有什么事么?”卢老夫人摇了摇头,闭上了双眼,却暗暗下了决心。
尚书府内,柳顾氏见客人都走了,再也忍不住地冲到柳复跟前,大声道:“老爷!您这是做什么?!您就算要把人放走,我也不说什么了,可东西却不能还回去啊!”
柳复大喝一声:“够了!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柳顾氏畏惧地缩了缩脖子,却还是强自道:“我都是为了老爷着想!老爷却不明白我的苦心,还不顾我的脸面,把那刁奴放回去了!如今我还有什么脸面?只怕家里随便一个下人,就能踩到我头上来了!”
柳复瞪着她,忽然觉得有些无力,倒在圈椅上,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一个穿着梅红妆花褙子的三十来岁的秀丽妇人站在花厅门外,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连环黑漆茶盘,盘里放着一个青花茶盅,怯怯地问:“老爷?妾给您熬了一盅参茶,您喝两口,压压火气吧?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夫人总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柳复神色放柔了:“进来吧。”柳顾氏却是柳眉倒竖,张口就骂:“你这贱人又来做什么?!可是嫌先前禁足的日子太短了,想要再试一试?!”
原来这女子便是白姨娘,原是柳复爱妾,见主母相骂,她立时便红了眼圈,小声说:“贱妾不敢。”然后把参茶放在柳复手边的小几上,便屈膝一礼:“老爷千万要保重身体。”便款款退下,一点儿都没有留恋的意思。
柳顾氏冷哼:“算她识相!”又嫌她多事,“来人啊!是谁放白姨娘到前头来的?都给我拖出去打上二十板子!看下次还有谁敢明知故犯!”
“行了行了!”柳复不耐烦地道,“你今日火气很足啊,骂完了亲戚长辈,又骂起自家人来了?我从部里一得了信,便立时赶了回来,一滴水都没喝呢,你不过问一声,也就罢了,白姨娘给我送了参茶来,原是为了我着想,你怎么也不能容?!瞧你如今这样儿!哪里还有点大家主母的体面?!别说外头人如何,连你娘家人都看不过去了!”
柳顾氏大感委屈:“老爷说什么呢?今日怎么就专盯着我不放了呢?我有哪里不好了?便是去东行家里讨要东西,不也还是为了老爷么?!”
柳复没好气地道:“通共也就一回,太子派来的嬷嬷问起了素姐儿的事,但过后便再没了下文,可见事情是不成了,你还在这里添什么乱啊?!太子妃才进宫多久?东宫又不是没有侧妃,太子未必就有那个意思!”
柳顾氏不服气地道:“谁说是太子要纳侧妃了?那位嬷嬷虽不肯明说,但我给了她不少好处,她总算露了点口风,原是太子要给康王世子选妻呢!那康王世子虽是个不中用的,到底也是近支宗室,将来便是做不了王爷,一个爵位总是跑不掉的。若是能看中我们素姐儿,也是素姐儿的造化。我做嫡母的,还知道要为孩子着想呢,老爷是亲爹,怎么就不放在心上呢?”
柳复冷笑:“康王世子?别说笑话了,他再不中用,也是宗室贵人,既是要娶正室,哪里找不到名门千金去?非要将就素姐一个庶女?”他心想,若柳素是白姨娘所出倒也罢了,偏偏是丫头出身的桂姨娘生的,别说宗室子弟,便是寻常官宦人家的儿子,也未必肯将就呢!
柳顾氏道:“这有什么?素姐儿从小就是在我跟前长大的,把她记在我名下,不也一样是嫡出的了?老爷又是堂堂尚书,她比其他官宦人家的千金差在哪里?若这门亲事能成,咱们家有个宗室贵婿,也体面得紧。”横竖柳素一个庶女,不可能结下什么好亲事的,记在她名下也无所谓,康王世子不中用也无所谓,关键是这个名头够响亮!平日柳家说是国戚,其实隔了好几重,压根儿就使不上力,前些年皇后对柳复还有几分倚重,如今却几乎没动静了,再这样下去,等柳复任期满了,柳家的权势就要大打折扣的!
想到这里,她便放软了语气,劝道:“老爷,宫里好长时间没传我进去请安了,往日我说起这事儿,老爷总说不着急、不着急……我知道老爷是不愿别人说闲话,指老爷是靠裙带关系得势的。但与姚家这样疏远,也不是办法……遇事也没个帮手,将来要是再象先前那样,再出点什么事……”见柳复神色不善地盯着她,她干笑了几声,吞下几分心虚,讪讪地道:“康王世子也没什么不好的,他自小养在皇宫后中,咱们素姐儿要是嫁了过去,将来直接就能跟皇后娘娘搭上话了,用不着每次都要跟姚家打招呼……”
柳复冷哼一声,道:“我不管你是打了什么主意,只是别忘了,皇后跟太子……可不是亲骨肉!上头的贵人都容不得左右逢缘之人,你既是听了太子的话,想要将素姐儿许给康王世子,就不该再从姚家使心思!而且你即便有心送礼,也不该去找东行讨要,若他在家还罢了,他不在家,你硬是要抢,传出去了,别人会怎么说我?!你那六婶娘的话虽难听,却不是无的放矢。今日御史台恰好有人到礼部里来,若不是家里报信的人机灵,几乎就叫他们听去了,到时候我在朝上岂不是要颜面扫地?!我如今也在圣上跟前做了许多年的官了,用不着再靠旁门左道讨好后宫,往后不得我同意,不许你再自作主张!”接着顿了一顿,“你只要把宁哥儿的婚事办好就行了,别的事休要多管!若是再坏我的事,可别怪我不顾夫妻多年的情份,直接让你去礼佛抄经了!横竖媳妇马上就要进门,府里便是没了你,也不愁无人主事!”说罢一甩袖,便走了。
柳顾氏瞪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脸色苍白地坐倒在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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