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普天之下,亿万斯民,其实又有几个小民能够过上稍稍安定的平凡日子呢?
陕西、四川、偏沅、安庐、闽粤……甚至于江南,占据天下户口绝大多数的平常百姓,依旧是欲得一日安闲而不能。
李来亨愉悦的心情,不能不为这种想法所沉痛打击。
更何况现在已经是崇祯十五年的下半年了,天倾在即,谁能挽之?
李来亨自信自己已经为闯军做了不少工作,现在的闯军实力远比历史上同一时期的闯军强大得多。可是即便如此,李自成就能够抵抗住清军的那三板斧吗?
如果李自成挡不住的话,天倾要由谁挽之?
自己吗?
可是李来亨又真的做好以一己之力支撑起天下的准备了吗?
其实大部分人都可以渐渐认识到,李来亨并不是那种才气逼人、恢弘豪阔的大英雄。
恰恰相反,他没有李自成的宽阔胸怀,反而常常计较一些小事,心胸虽然不能说特别的狭隘,可是也绝对称不上多么宽宏;他也没有李过的赤诚和正直,身上毫无一点李过那种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精神,更加谈不上具备李过那种大公无私的牺牲精神。
甚至于李来亨还没有李双喜那般的勇猛善战!
李来亨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他常常因很小的利益而忽视了大局,甚至于一叶障目,把自己和闯军上下的性命都搭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他还常常在面临关键性的抉择时,不失时机地在最关键的一刻妥协下来,亦或是在关乎闯军大局的根本性问题上退让。
要形容李来亨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最准确的似乎就是“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这一句话。
这绝非是一个伟大英雄、一个伟大领袖所该具备的人格。
毋宁说这实在是一种完全拿不出手的人格魅力。
可是即便如此,这世界上也存在许多只有李来亨才能完成的事情,这世界上也存在许多只能被李来亨拯救的人和物。
即便匹夫之流,即便是李来亨这样一个人格实在谈不上高尚的匹夫之流,当狂潮来袭的时候,他也有必须站出来的勇气。
在那个关键的时刻,只要他能够站出来,能够承载天下、能够承载百姓、能够承载一个民族的期望,他就可以成为这个时代的英雄。
“还有多长的时间?我还有多长的时间?”
李来亨本能地自言自语道,陈荩听到这句话不免感到奇怪,问道:“时间不早了吧,大帅是不是要准备大军东行的事务了?”
“对……大军东行,我是该去追击袁时中、会一会徐州剿总史可法的,这才是我的重担。”
李来亨沉默了几秒钟,他脸上露出一种很复杂的表情,似乎在思索些什么问题。接着,李来亨突然让张皮绠去把支度使白鸠鹤和现在担任军器院总监的张光叫来。
以前闯军的军械生产都是由鹤爷负责,不过随着闯军湖广地盘的急剧扩大,鹤爷要处理的事务越来越多,虽然他有支度副使张玉衡这个能干的副手帮忙,但也有些应付不过来。
本来由白鸠鹤兼任的军器院总监一职,就转交给张光负责。闯军在湖广的急速扩张,也吸纳了不少来往于江汉地区的商人,张光是福建商人,也是少见的天主教徒,闯军仿制红夷炮的工作,就是由张光主持的。
他能力也算出众,特别是擅长数学,而且和武昌的一些西洋传教士关系很好。闯军从张献忠的手上接管武昌以后,张光便把居住在武昌的西洋传教士请到了军器院,和他们混在一起研究火器开发之事。
这之中,李来亨最重视的就是自生火铳的仿制。
自生火铳,也就是燧发枪。闯军第一次缴获到燧发枪,是在沈庄军事变的时候,当时麻城一些士绅手上就持有从广东高价买来的自生火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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