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眼下都不是问题,朝局瞬息万变,就如江水滔滔,谁都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而谁当皇帝不是她最关心的,她该关心的是,怎么样保住华家不倒,然后怎么样使沈宓用权力替她和华氏撑起一片天,来保住她这一生富贵。
就在大家静默,她也心安理得地跟着静默的片刻里,皇后忽然出声了:“姑娘如此聪慧过人,本宫倒从她身上瞧出来几分沈子砚的影子。是真名士自风流,沈姑娘率真坦然,才真叫承袭了世家风范。”
她音容婉转,宽厚质朴,自然是在为沈雁解围了。
毕竟淑妃身份摆在那里,又露出那么样的神情,真要从头到尾装作意会不到也很困难。
沈雁又怎好不领这份情,当下转过身子,面朝向了她,福身道:“皇后娘娘过奖了,沈雁不会说话,头次进宫,也不知道失礼了不曾。但若有失礼之处,回头娘娘见了我父亲,还请在他面前美言几句,不然他又会罚我抄女诫了。”
她还是个孩子,自然就要装得像个孩子。
这下子,不止是皇后笑了,就是太后也忍不住笑起来。“这丫头,真真是个出得了场面的!哀家见过这么多进宫来的闺秀,哪个不是端着拿着,生怕行差踏错?弄得一点孩子的天性都没了,没劲得很!这丫头到底不愧是沈家的姑娘!”
太后这么一说,满殿的命妃都称赞起来。
沈雁也笑着,暗地里却是满心的不以为然。
她若不是沈家的小姐,而是别家哪个无足轻重的官家小姐,今儿这副作态便是不遭重斥也是连累华氏被敲打几句的了,偏生如今因着皇帝重用沈观裕,这一点也称不上庄重的作态却成了她们眼里的天性流露,用的着的时候什么都是好的,用不着的时候便什么也不是,这就是皇家。
而太后再势利,显然也还是比不过皇后的两面三刀,一面对她百般维护,一面又与沈观裕狼狈为奸屠害她的母亲,若不是借着前世的蛛丝蚂迹窥破了他们之间的阴谋,她又岂能看得出来她温厚表相下隐藏的那副蛇蝎心肠?
前世里的她,就是被她一句话害得蹉跎了一生。
兴许害死华氏并非皇后的本意,可她终究是存着私心才会告诉沈观裕。若不是她有信心沈观裕会因为得到这个消息而提前做好抽身准备,她又凭什么去拿捏沈观裕为自己办事?
他们都不是简单的人,也就不能指望她能够单纯地对待他们了。
她捧着那两颗夜明珠,微微笑着看着大家,等她们停下来。
她这么受欢迎,淑妃方才那番挤兑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皇后维护沈雁是必然的,因为在她并无过错的情况下,以沈家为首的那些士大夫们必然会站在她那边维护她的尊严,为了保护这层默契,皇后当然不会让沈家的人下不来台。
淑妃纵使不挑明,大家也看的出来就是因为这层关系她才会当着沈雁的面扯上华家,但也许她没料到这话倒被这不及十岁的小丫头轻轻巧巧拨开了锋芒,因此羞恼之余她也有些惊讶,看向沈雁的目光里除了探究,还有碰了一鼻子灰之后产生的慎重。
淑妃沉默的片刻里,这边厢太后也已经赏了对玉如意给沈雁。
大家都赏了,淑妃沉吟了半刻,也让宫女拿了对两尺高的南海珊瑚出来,赐了她。
新春元日,送礼要成双。
沈雁这么一轮下来,倒是赚得两手发软。
一时间皇后挥退了些久座的命妇,又进来些新的人,来来往往倒只有包括华氏母女在内的三两户人家不曾动。眼见得窗外日光上来,廊下鸟儿争相欢唱,先前那股子暗潮倒是也已经被掀了过去。淑妃提议道:“前头只怕还有些时候才散朝,咱们不如先来陪太后娘娘抹几圈牌。”
许多人呼应,却又不敢贸然上场。
太后指了几个人,又叫华氏留下,然后与身边宫人道:“带沈姑娘四处转转。”
皇后走过来道:“本宫正好坐得久了,也想走走,不如沈姑娘陪我去廊下说说话?”
沈雁哪敢不从,遂随在她身后出了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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