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却没动。
背对着这边的沈雁浑然没瞧见这些,她从袖子里掏出那座小银牌来,摆在桌上:“我先前在廊子底下捡了这个,也不知道三婶认不认识?”
刘氏见到这牌子,面色忽地一凛,搁在腰腹前的一只手也不由紧握起来。
琳琅闻言走上来:“原来是被二姑娘捡走了,我们奶奶方才正在说起它呢。”
沈雁扭头看了她一眼,眉头不着痕迹地拧了拧。
刘氏看着小银人底部字形独特的那个“晋”字,默了片刻道:“是你捡的?”
“是我捡到的。”沈雁静静地端详她,点头道。
刘氏点点头,默坐下来。她想起方才琳琅让说她眼红二房家财的那席话,也不知道沈雁听到了不曾。
屋里忽然充满了一种莫名的不安。
丫鬟上了去暑汤,沈雁接过来,啜了口,放在案上。
刘氏沉默良久,笑道:“定是我昨日出外的时候不当心落在外头,亏得你这么仔细,还亲自跑一趟。”
沈雁手指抚着杯沿,隔半日,扬唇起身道:“既然是三婶的,那我就放心了。屋里还有点琐事,就先告辞。”
刘氏送了她到门口。转回屋来,看了眼手上那东西,随即又跌坐在圈椅里。
琳琅道:“没想到被她捡到了。还好她没怀疑什么。”
刘氏瞪了她一眼。
她是府里的少奶奶,难道她以为她脑门上贴着个贼字,谁都能动不动就怀疑上她觑觎别人财物?
想到这里她脸上顿时火辣辣地灼烧起来,攥住绢子恨不能把它掐进肉里去。
琳琅挨了打又受了斥,心里憋着气,到底不敢再放肆了,她凝眉道:“舅老爷说是只有一个月的期限,如今一个月已过去了十日,若是还筹不到钱,舅老爷就只能干等着送命了!这些年舅老爷也没少帮助奶奶,趁着眼下大伙还不知道这件事,奶奶得快些拿主意才好!”
“你到底是谁的奴才!”
刘氏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抓起身边的团扇掷过去。
沈雁在三房外头站了半日才往碧水院去。
刘氏娘家并不富裕,也不是什么达官显贵,甚至如今连个体面的官职都没有。
刘氏之所以为成为沈家的少奶奶,是凭着亡父的关系。
刘父原是前朝言官,与沈观裕是同窗,也作得一手好文章。当年二人同在前朝任职之时,常来常往。起义大军攻打京师之时,刘父以文弱之身加入护国军队伍,抵住城门阻止义军进城,最后城破,护国军全军覆灭,他也跳下城楼殉国。
当时引来无数文人士子挥泪赋诗称赞,就连陈王当时也在其灵前敬了三杯酒。只是刘父此举虽然换来无数赞誉,但刘家却失去了顶梁柱,刘家当时本就单薄,刘夫人带着一子一女生活十分艰难,时常需要亲邻救济。
但世道那般,众人给予的帮助也十分有限,这之中也就沈观裕情况稍好些,那会儿已经在周室担任了礼部侍郎。
彼时正好沈宦尚未娶亲,而刘小姐与之年纪相当,沈观裕钦佩刘父风骨,有心拉拔刘家一把,于是请媒结成了这桩亲事,三年前又跟吏部荐了刘氏之弟刘普在顺天府任主薄,但刘普去了不到半年便因赌钱动用了公款而被裁,如今应该是在府里守着几间店铺度日。
刘氏婚后倒是十分自律,即使是家世寒微也甚少扰到夫家,沈宦不事功名她也不曾抱怨,妯娌之间也十分和气,在公婆面前更是低眉顺眼,博得了温良恭俭的好名声。因此平日里倒是颇得沈夫人青睐,常常被唤到曜日堂陪座打牌。
刘氏在沈府或者说前世华氏之死这件事上露面率始终很低,更加上后来又随沈宦去了外任,沈雁十二岁回京之后也未曾见过她,所以印象十分淡薄。
但是方才她那样的反应,落在接触不多的沈雁眼里也还是不大正常。
尤其是她身边那个侍女,怎会这么没有规矩?主子说话的时候她居然也敢上前插嘴,若是她跟刘氏是与沈弋这般熟络的关系倒也罢了,她这不是极少上三房来么?再有,那丫鬟脸上那五道指印……是才挨过刘氏的责打?
既如此,那就更不应该了,才被责打后的丫鬟还能这么不知高低地上头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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