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锦宁便知道,这是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问题了。如果回答得不好,不光是杜辰生,便是杜寅生往后也不可能对他好。
他想了想,答道:“怨有,但没有恨。我是孙子,又岂会恨自己的祖父?没有他,何来我?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如果长辈对你不好,定然是你自身没有作好。我以前便有过这样的疑惑,觉得是不是我们做错了什么,才惹得祖父祖母厌弃。只是问我娘,我娘总不说。今天我才知道答案,却原来是我祖父觉得是我克死了我爹,这才对我们这样。白发人送黑发人,丧子之痛,我能理解,所以那份怨也没有了。我只是觉得命运对我们不公而已。这样的事,我祖父也不愿意发生的。”
杜寅生愕然,看向杜锦宁的目光既有惊讶,又有惊喜,甚至还带着激动。
他招手叫杜锦宁过去,握住他的手,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这话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杜锦宁困惑地看向他,点了点头。
杜寅生长吐了一口气,仰头道:“老天有眼啊。”说着,眨了眨眼,眼睛里有些湿润。
杜方菲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不知伯祖父为何这样失态。
杜锦宁却对杜寅生的心理很清楚。
她是故意这么说话的。她就要在杜寅生面前表现出一种非凡的资质,否则,他怎么能下决心帮她呢?
果然,接下来,杜寅生就给了她一个承诺:“宁哥儿放心,你大姐的婚事,伯祖父帮你处理,一定会把婚给退了。”
听到这话,杜锦宁就放下心来。今天看到杜寅生打杜辰生耳光,杜辰生却不敢有一句重话,她就知道杜寅生能压得住杜辰生。既然杜寅生这样说了,想来这事就没问题了。
她又鞠了一躬:“既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伯祖父了。”
“天黑了,路上小心。”杜寅生叮嘱。
杜锦宁扶着杜方菲的手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杜寅生道:“伯祖父,我能不能悄悄在你学堂的窗外听课?”
望着杜锦宁那清澈透亮又带着期许的眼眸,杜寅生点了点头,顿了顿又唤住她:“你且等等。”说着,从旁边的书案上拿了一迭纸,又取了两支毛笔和几块墨条、一个砚台,用一块布包好了递给杜锦宁,叮嘱道:“你偷偷藏好,别让你祖父看见。”
这一下杜杜锦宁惊喜了。想要重操旧业,以写手的身份赚第一桶金,没有文房四宝是不可能的。可没有钱,她又没办法买到文房四宝,这就走入了一个死循环。她想念书,就是想解决这个问题。没想到念书的承诺没有得到,倒是这文房四宝却无意中拿到手了。
她行了一礼,真心实意地感谢杜寅生:“多谢伯祖父。”
“行了,去吧。”杜寅生挥了挥手,望着她们姐弟二人慢慢出了大门,这才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先叫媳妇带了孙儿孙女去歇息,这才对蒙氏和杜云昌道:“你们进来,我有话说。”
待蒙氏和杜云昌在屋内坐下,他把那天他用《大学》《中庸》来试杜锦宁的事说了,又道:“宁哥儿那孩子不光有过目不忘之资,而且我观他行事,很有章法,行事果决,小小年纪就十分沉稳,是个做大事的人。最难得的是心地敦厚,不是那等心胸狭窄,睚耻必报的人。”
说到这里,他看向妻子和儿子,缓缓道:“咱们这一房,人丁不旺,我想把宁哥儿过继过来,好好培养。你们觉得如何?”
杜云昌面露喜色,正要说话,就听母亲在一旁断然道:“不行。”他转头看了母亲一眼,识趣地闭上了嘴。
杜寅生将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眉头微微蹙了蹙,问蒙氏道:“为何不行?”
“他有克父之名,不管真假,咱们就云昌一根独苗,你敢拿儿子去冒险?”蒙氏道。
杜寅生神情一变,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他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杜锦宁今年十岁,把他过继过来,一般来说是要过继到杜云昌的膝下。他跟蒙氏生了三个儿子,独独养活了这一个,而且杜云昌的身子骨一直不大好,要是杜锦宁真的克父,那他岂不是害了自已儿子?
虽说看好杜锦宁的资质,但跟儿子的性命之比,那还是差得太远。
见老爷摇头叹气,显是否决了自己原先的打算,杜云昌忙开口道:“三嫂也说了,宁哥儿是三哥去世后才出生的,克父的说法完全不对……”
他话还没说完,蒙氏就激动地打断他:“不管他是不是克父,我们都不能拿你的性命去冒险。”见儿子还想说服自己,她又道,“再说,那边三房母女几个,可就全指望着宁哥儿顶门立户呢,又岂能把他过继出来?你们也太想当然了些。”
杜云昌也被说得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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