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姨就站起身来说:“你差不差的我不管,反正你提的这个事儿,我不能答应!回去跟你爸说,儿女的事儿要儿女自己做主,这是新社会的规矩!他一个堂堂副主任,受的教育都当饭吃了咋的?”
张建军还不想走,墨迹着说:“婶儿,你可想清楚了。你不答应,抗抗就得去兵团受罪,这辈子回不回的来都难说!”
姜姨恨恨地说:“那是她的命!走吧,亏你们父子俩,能想出这种馊主意来,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
张建军见再无转机,低着头灰溜溜地走了。
姚叔心地善良。帮助过他,对他有恩的人,他一辈子都记着。
所以,姜姨家的情况,他在医院里跟姚远说的最多。
姜姨的丈夫,是志愿军的转业军人。多次在战场上负伤,身体一直很差,四十多岁就走了,留下姜姨拉着两个闺女。
姜姨的大闺女叫姜抗抗,和姚大厦同岁。
从姜抗抗的姓上推断,姜姨应该不姓姜。而那时候的习惯,称呼女方,总是以夫家的姓称呼。至于姜姨到底姓什么,姚大厦没说,姚远也就不知道了。
姚大厦是和姜抗抗曾经一起在厂里的子弟小学念书。姚大厦脑子迟钝,跟着念完小学,养母实在不好意思让他继续在学校里祸祸,就让他回家不念了。
姜抗抗却是从小学到子弟中学,一气念完了高中。不过那时候高中都停课造反了,也没有正儿八经学习的。
姜姨的二女儿叫姜美美,比老大姜抗抗小三岁,这时候正在子弟中学上初中。学校里乱哄哄的,一天能上半天课就不错。
至于那个张建军,估计是对姚大厦不好,姚大厦没有提过,他就不知道是谁了。
张建军走了,姜姨坐在椅子上发呆,姚远把饭吃了个精光她都没发现。好一会儿,偶一低头,才看到桌上的窝头没有了,连粥碗都舔的干干净净,碗底泛光。
姜姨就问:“没吃饱吧?”说,“我再给你拿去。”
姚远憋红了脸,总算说出仨字来:“饱,饱了。”
这个年代,谁家都不富裕,就姚大厦这个饭量,张建军说的没错,半月就能把姜姨家吃个一穷二白。
姚远的确是感觉没吃饱,可是不敢再吃了。怕把姜姨家的粮食给吃没了,也怕把自己给吃死。他从来就没有能吃这么多的经历。
现在说话背劲,恐怕是姚大厦本身身体的缘故,并没有影响到姚远的思考。
这时候姚远在想,姜抗抗如果被分配到兵团,那可真就把姜姨给急死了。
姜姨对姚大厦有恩,他得帮她。
怎么才能把这份姜抗抗填的志愿表给要回来呢?
这志愿书的办理程序,恐怕和以后的大学填报志愿差不多。
大学填报志愿,最终要靠教委会管的。那么,上山下乡的志愿书,最终应该是要交到镇上专门的部门里。
他就问姜姨:“志愿书,最后,去镇上。镇上,有人管?”
憋出第一句话来,他开始慢慢掌握姚大厦的说话规律,就能说出更多的词汇来了。
姜姨似乎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立刻醒悟说:“对啊,志愿书现在应该在镇上的上山下乡办公室那里,我去那里要去!”
说话就要出门,姚远就一个劲冲她摆手。她就疑惑地看着他。
姚远费力地说:“得有理由。没理由,人家不给,白去。”
姜姨眼里的光芒就消失了。是啊,没个正当理由,人家凭什么给你?
姚远就问:“镇上,人,认识,咱们,厂里的人?”
姜姨迷惑地望望他,还是回答他说:“咱们矿山机器厂一万多的工人呢,从吃到住都有自己的部门,跟镇上人很少来往,都不认识咱们。”
姚远就挤眉弄眼,努力说:“你带我去,就说,我是,你儿子。傻,靠闺女照顾,家。远了,不行。”
姜姨吃惊地看着姚远,半天没有说话。
这行吗?万一人家要看户口本咋办,还不露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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