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发现她醒的傻话,会借口用符医的手段为她医治也不过是把屋子里的人暂时请出去,好方便他二人说话罢了。
“你不信她?”裴宗之沉默了片刻,问她。
“也不是不信。”躺在床上的女孩子坐了起来,靠着床头躺着,看着他道,“她的身份注定了她要做的事情,现在她不是公主,是一国的储君,不出几天会是未来的天子。天子称孤道寡,怎么能和普通人一样?”
“先不说别的事,就说今日这件事,我被人追杀不得已先一步离开,若是好端端的,完好无损的回去,她会怎么想?旁人会怎么想?”女孩子笑声轻轻地,如说书般压低了声音,“他们会觉得我是在危难之中弃主而去,若是死了或者重伤回来还好,好歹是为了带离危险的杀手而走的。若是好端端的回来,恐怕更多的是质疑吧,质疑我只是为了逃命而已,待到安乐公主得胜了,才跳出来邀功。她或许一时半会儿不会这么想,假以时日呢?她是君,我是臣,如今关系尚且融洽,可往后呢?谁能保证我与她的关系会永远这般下去?这是一个把柄,我不能留下这样的把柄。所以,我必须重伤着回来。外人也想要看到我重伤回来。”
裴宗之嗯了一声,听的很认真,此时仿佛在做一个很认真的听众。
“在外人看来,我与公主关系好,公主对我不似旁人,公主感激我、亲近我,每一次谋算中都少不了我的身影,但……”卫瑶卿叹了口气,“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感激未必不能变成怨恨,信任与怀疑也不过一念之间。”
裴宗之看着她:“你倒是看的挺透的。”
“凭借君上的恩宠来巩固权势,保住性命,这一切都不过在她的一念之间,”女孩子笑道,“我从王老太爷那里学到,真正要保住自己需要的是君王离不开你,不得不用你。”
竟是从王老太爷那里学到的?不,准确的说,也不是王老太爷,而是那三家不倒的世族身上学会的东西。裴宗之若有所思的听着。
“我祖父何等清流的身份,按理说这长安城最不应当发生意外的就是张家,但为什么张家还是没了?”女孩子再一次说到灭族时,眼神出奇的平静,“或许有先皇的懦弱,但更多的不过是他没有懂这个世俗的规则。既已入世,却不懂俗世规则,与规则格格不入,总有一日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不想做什么恶事,但我想报仇,想活的顺心如意,所以有时候还是要清楚这世俗规则的。就如同人有人道,鬼有鬼道,这世间万物跳不出这个规则。”
……
她对自己身份的转变适应的如此之快,快到就连裴宗之也有些微的错愕。
“这些天,我可以好好养伤了。”她打了个哈欠,“还可以养久一点,说不准宫里的太医马上就要奉命来替我诊治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外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纷乱的询问,隐约听到几个“太医”模样的字眼,卫瑶卿笑着躺了下来,将受伤的手漏在被子外面,朝他笑了笑,“你先回去吧!我抽空来看你。”
看他做什么,她却没说。
裴宗之嗯了一声,站了起来。
躺着的女孩子神情警惕的听着外头的动静,阻拦声还有恭维声交织在一起,乱的可以,她一边警惕着随时会闯进来的人,一边看着他道:“我没有办法了,已经陷身进去了,你就不要陷进去了。”
“嗯。”
“我知道你很聪明,虽然七情有缺,却未必不明白危险,但这件事我陷进去就够了,你受实际寺庇佑,既然可以不沾染这等事情,还是少沾染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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