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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宁是真的病了。

她本来在宫里一直过得好好的,日日有常露和其他秀女相伴,每隔两三天,还有后宫妃嫔请她去喝茶聊天,连御花园也游了两回。

但有一位进宫来请安的雅晴格格,据说是安亲王的外孙女,明尚额驸的掌上明珠,久闻婉宁大名,又得知太后先前的病与她有些干系,便特地来看她长得什么模样儿。婉宁这边本有意要与这位格格结交,却不知为何惹了她的嫌,竟然被她随行的嬷嬷推撞了几下,几乎摔倒在地。婉宁不服,要求对方道歉,那雅晴格格轻蔑一笑便走了。

婉宁气愤不已,常露劝她道:“那可是位尊贵的格格,我们只是小小的秀女,还是别得罪她吧。”婉宁却道:“尊贵又怎么样?再过三年,还不是跟我们一样么?”不过她还不至于真去告什么状,倒是宜妃后来送了两盒子点心来,算是替那格格陪罪了。

只是这件事后,婉宁就总会遇到不顺心的事,衣服上被沾了墨迹茶迹,或是首饰不见了,过后却从她房中角落里被寻出来,花盆底裂了缝儿,或是有人传话说某位娘娘要见她,穿戴好到了宫门口却被告知并无此事,等等。

婉宁有了警惕之心,以为是那雅晴格格做的手脚,后来听说人家当天就出了宫,便觉得奇怪,只能事事谨慎。但她还是在皇上亲阅前一天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泄。太医开了药,她灌了几碗下去,还是不见效,连起床的力气都没了,只好告了病。她在房中睡了一天,觉得身体终于好些了,却十分愕然地得知四妹媛宁被指婚给五阿哥当嫡福晋的事。

她满胸怒火,认为定是媛宁做了手脚,硬撑着爬起床去质问她。当时媛宁正在众秀女的围绕下准备离开宫门归家,一听到婉宁的话,便淡淡地道:“二姐姐糊涂了,都是圣上的旨意,怎么会是我做的手脚?还有,我奉劝姐姐一句,要出门见人,还是该衣冠齐整才好。”说完就走了。

婉宁想起自己穿的还是睡衣,听到其他人的窃笑嘲讽,又羞又恼。过后,相继有秀女被指给皇子或王爷做侧室,她却一直没有动静,日子忽然变得难熬起来。不但瑞欣被调回钟粹宫,每日的饭菜与药汤,都要她自己问了才会有人送来,而且讨的赏钱还越来越多。居然连专职打扫房间的宫女,也两天都没再上门来。她去质问,得到的答案是太忙了,暂时没空。

她的身体却是很快痊愈了。在宗室的指婚令下达后,她不顾常露的劝阻,咬牙用一支价逾千金的宝石簪子和一个名贵的水晶佩饰作代价,收买了一个宫女和一个小太监,想要传信给五阿哥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料打听回来的消息,却是五阿哥因御前失仪,被勒令回府反省,不得出门。后宫不再理会婉宁,连太后都没派人来过问,其他秀女的闲话也多了,她可说是度日如年,加上先前的病,整个人瘦得厉害。

储秀宫的秀女先后离开,曾经的对手月莹与另外两名盛传要入宫的秀女都被撂了牌子,剩下的连同上记名的常露与笑雪在内,只有不到十个人。后宫又传了旨意,命记名秀女先行归家,婉宁这才得以离开。但真正令她意外的,是临走时遇到来传旨的太监,命常露当晚侍寝。

她回到伯爵府后,一直缩在自己的小院里不出来。一方面是重病初愈,还需要调养,另一方面,却是她本人还在迷糊当中。

怎么会这样呢?虽说她本来就打算改变历史,将原本的五福晋淑宁取而代之,但历史改变了,结果却是媛宁成了五福晋。从没听说过的魏莞成了七福晋,而原本应该成为七福晋的常露,却成了康熙后宫的一员。她实在没法忘记,当常露接到侍寝的旨意时,她眼中的那股狂喜。

她回家两天后,便听说常露被封为常嫔的消息。这个她印象中娇怯怯胆子小惹人怜爱的女孩子,居然也是个想要当皇妃的俗人?!难道说,她真的弄错了什么?

而且最重要的是,到底是不是有人做了手脚,害她生病,痛失五福晋的宝座?可她明明很小心饮食,照理说应该不会有问题啊?

她这边犹自苦思,却渐渐地发现家中的情况与先前有些不一样了。虽然近侍的俏云烟云仍旧忠心体贴,月荷也还是那么温柔细致,只是不再啰嗦而已,但其他的小丫环和婆子媳妇之类的,居然有些怠慢的意思,使唤起来不象从前那么顺心。更有甚者,她平日吃穿用度,居然也少了差了,一日三餐与汤药之类的还能保证,但要再另叫别的却很难。

某天她想要吃个莲叶羹做宵夜,厨房居然推说没了新鲜荷叶,然后又说熄了灶火,就是不肯为她做。她向大嫂李氏投诉,对方却劝她不要太耗费人力钱财,若要吃宵夜,有的是饽饽。

婉宁虽然生气,无奈母亲为着她前程不明的事,担心得病了,现今家事都是大嫂在管。二嫂虽分了些家务,却是主职带孩子,三房四房的人现今各有各忙,也没空搭理她。她在宫中是经历过这些的,在皇宫内院奈何不了人,哪里能忍受家中也是如此?于是便闹将起来,一时想起自己所受的委屈,还是至今不见人影的五阿哥,便忍不住大哭。还是那拉氏撑着绿云过来劝了半日,才停住了。

从此以后,她脾气却越发坏了。一看到有人小声说话,便疑心别人是在议论嘲笑自己;可别人说话略大声些,她又嫌吵闹,更怀疑别人是不把她放在眼里,才故意在她身边喧哗。常常发怒,摔东西,若不是俏云死死拦住,五阿哥先前送的东西也要保不住了,府中上下人人自危。

消息传到三房槐院的时候,佟氏与淑宁、真珍正在为送往二房、絮絮家和魏家的三份正式贺礼操心。五阿哥与七阿哥都是接下来几个月内就要大婚的,自家作为亲戚,当然少不了婚礼当天的贺仪。而絮絮那边,听说也因为巴尔图年纪不小了,康亲王府有意在年内给儿子完婚,他他拉氏已经在准备小定的事了。偏偏在这时候,传来消息说四阿哥得了一位小格格,是侧妃李氏所出。佟氏又要忙起送礼的事,还特地打了一整套银锁银镯,亲自做了四套小衣服,正式送到四贝勒府上。

关于淑宁与桐英的婚事,她已经通过儿子问过了,桐英的继母过些日子会起程南下,亲自主持小定的事。但桐英希望能等到淑宁脚伤好了以后再说,至于正式的婚期,倒是可以拖上一两年,毕竟现在淑宁年纪还小。

对于这一点,佟氏是非常赞成的,更因此觉得这个未来女婿是个真心体贴女儿的人。就冲他这份心,她决定对于某些事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只要孩子们不闹出什么事来就行。

过了几天,二房那边传话,说指婚礼早已完成了,正在准备妆奁,想趁着天气还好,在休沐日里到宗家来拜祭祖宗。晋保明知二弟一家必定是要来炫耀的,但无奈这理由足够光明正大,只好允了。

不过兴保与索绰罗氏明显压制住了得意劲儿,虽然在眼角眉间还有所泄露,但明面上并没说什么讽刺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成为皇家姻亲,行为举止都要尽量稳重的缘故。诚宁与万琉哈氏倒是乐呵呵的,一问才知是万琉哈氏有了三个月身孕,这次祭祖,顺道禀告祖宗一声。

媛宁从头到尾都很端庄,说话行事都与往日大不一样,举手投足间透着大家风范。那拉氏看了,心中暗叹。

佟氏与沈氏与索绰罗氏谈得倒还愉快。后者还特地感谢三房的侄女在选秀中帮了女儿不少忙,佟氏只是淡淡笑道:“都是一家子姐妹,三个人当然要彼此扶持,倒也算不上什么帮忙。再说,我们淑儿走得早,这桩好亲事,都是侄女儿自己挣回来的。”索绰罗氏有些讪讪地,看了那拉氏的脸色一眼,便扯扯嘴角,换了话题。

媛宁提出要看望两位姐姐。那拉氏强笑道:“二丫头正养病呢,没的过了病气给你,去看看三丫头就好了。”媛宁却道:“我听说二姐姐早就好了。一样是姐妹,我既然来了,又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那拉氏一时语塞,偏沈氏也认为这个要求合理,便只好让长媳李氏领媛宁到婉宁的小院去,自己留下来一边与妯娌们聊天,一边担心女儿的反应。

婉宁早已得到消息了,料到媛宁多半会来见她,因此早早穿戴好了坐在正座上等待。见了媛宁,不等见礼,便先冷笑道:“你来看我笑话么?省省吧,若不是有人暗中害我,几时轮到你嚣张!”

媛宁皱皱眉,浅浅行了个礼,便在另一边座位上坐了,淡淡地道:“二姐姐,我这次来,是因为想着我们从小儿一块儿长大,也有几年情份,有些事,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你继续蒙在鼓里,想要告诉你一声儿。”

婉宁先是一怔,旋即冷笑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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