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校场上,朔风呼啸,何瑾不由紧了紧身上的战袍。
不是因为冷,而是台下一万将士的眼神儿,热情、炽烈、满怀期待,还充满着感恩......这样的眼神儿似光如电,好像自己的一个咳嗽,都会引得他们极大关注。
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让他有那么一瞬,都想放弃当个坏人,然后再给将士们发一笔军饷。
幸好,一想到固原城里已没什么钱,要发军饷就得自己掏腰包,他才及时止住了这个愚蠢的念头。
“将士们,尔等已知晓,火筛大军半日便兵临城下,乃峡石口及双峰台将士不战而逃之过。今日召集众位,便是为了宣布处置一事,以严明军纪!”
说着,朱晖望向身后的何瑾,忽然诡秘一笑,又开口言道:“何主事乃朝廷钦差,代天巡狩,本身又乃兵部职方司之人。故而,此后监军处置之权,便交由何主事!”
一言既出,他便将位置让给了何瑾。
何瑾则愣愣看着朱晖,心中又一次无声泪流:国公啊,我都没告诉你要如何处置,你就将监军处置的大权交付给了我,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原来你早就看出了,我大闹府衙的用意......此时当众给了我这样的权力,我岂能又不去参加军议,谋划军务?
不过,有了这等权力后,貌似自己也更适合当个恶人了?
想到这里,他心情不由又愉悦了起来,对着那些羞愧跪在台下的溃兵,开口也调皮了些:“放心,既然拼了命将你们救了回来,肯定不会再一刀砍了你们的。”
那些溃兵闻言,一下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何瑾:军中向来军法严酷,临战脱逃更是铁板钉钉的死罪。
他们这些人,其实都已做好了掉脑袋的心理准备。此时闻听何瑾说出这番话,不由都感觉有些不真实。
然而,何瑾却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反而随后凝下了脸色,道:“不过,尔等望风而逃,致使海剌都、打剌赤、黑水口、干盐城等军事要塞接连失守,大批辎重粮秣沦为敌军之手。”
“若非固原城高墙厚,我等将士万众一心,恐大明边关这一道屏障,也会落入敌军手中!身为护卫江山百姓的大明将士,尔等还有何话说?”
“主事!......”一名溃兵百总,此时忍不住将头叩在了地上,涕泪横流道:“我等自知罪孽深重,甘愿受任何惩罚!”
这位百总吊着胳膊,身上盔甲都有些破烂,明显是跟敌军拼杀过的。此时众目睽睽之下,被何瑾道出他们耻辱的过往,只觉面惭脸热,无地自容。
可何瑾却看了一眼他,道:“罪当然是要罚的,不过我岂是那等颟顸糊涂之人?要塞失守,尔等虽都有责任,但最大的责任也不再你们身上。”
说着,何瑾一招手,道:“带上来!”
当下,新军将士便推着两名瑟瑟发抖的武官上前,分别一脚将他们踹跪下来。
何瑾面色冷凝地掣出尚方剑,缓缓走向二人斥道:“你们身为镇守两关的参将,受朝廷高官厚禄供养,掌统御麾下之权。”
“然望之火筛大军奇袭,既不想着据险而守,也不想着快马传递军情,反而收拾了细软带头儿逃命。致使两关军心大乱,兵士不战而逃,其罪死不足惜!”
其中一个胖子武官,脸色都白了,看着何瑾的尚方剑就要斩落,当即大叫道:“主事,主事......这不关我的事儿啊!”
“火筛大军数万余众,我等若是硬拼,必然玉石俱焚,反倒迂回战略转移,才能保下麾下将士的性命。”
何瑾步伐猛地一惊,简直都被气笑了:弃关逃命都能被你说的如此清新脱俗,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啊!
不过这样的人才,正是阎王爷需要的!
“你不能杀我,我可是建昌伯的妻弟!”尚方剑带着迅疾风声斩落之时,这武官又闭着眼睛忽然大喊道。
何瑾闻言,手中尚方剑不由一停:“建昌伯张延龄?”
“是是是......”这胖子武官以为有了生还的希望,立时点头如小鸡啄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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