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显然尹悠却不这样想,佯装恼怒道:“这孩子......咱们两家,你说这等客套话干啥?”
言罢,他便又拍着何瑾的后背,向大厅里的书办帮差说道:“瑾儿是何保的儿子,子承父业来到了咱刑房,就是咱刑房的人。你们谁要是敢欺负他,就是跟我老尹作对!”
众书办帮差闻言,齐齐应诺道:“晓得了,令史大人。”
何瑾赶紧环了一个罗圈稽礼,对着大厅的书办帮差们言道:“何瑾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还望诸位多多指点帮衬。”
尹悠这么一抬,何瑾又如此识相,大厅里气氛顿时热情松快了许多。不少之前跟便宜老爹相善的,也都主动同何瑾打起了招呼。
寒暄过后,尹悠便将何瑾,带到了大厅后方的两张木桌前。
这两张木桌显然比大厅里其他的桌子要大,上面非但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还放置着茶叶、手玩核桃之类的小玩意儿。而且,大厅里也留了两处走道,直通这两张桌子。
尹悠指着其中一个木桌道:“瑾儿,这座位就是你爹坐过的,知州大老爷还未指点新的典吏,你也没有地方办公,就先在这里熟悉公务吧。”
何瑾当即便要推辞。
可就在他还未开口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就从门口传了过来:“哼,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不知投了什么狗路鼠道儿混入了衙门。现在还什么都不懂,就敢坐在典吏的位置上,这刑房以后还要不要规矩!”
众人闻言齐齐回头,不由一阵窃窃私语。
何瑾明显感觉到,门口那个身材瘦高,面色阴沉的青衫吏员一出现。大厅里原本融洽的气氛,立时受到了压抑。
尹悠当面被打了脸,气得脸色涨红,开口道:“司刑大人,何瑾是何保之子,眼下又没他的座位,便先坐这里怎么了?”
“混账!”那死人脸的汪卯明一听这话,当即喝道:“典吏的位置,自然只有典吏才能坐!无规矩不成方圆,若人人如此,刑房还如何办案,如何予一州百姓公正?”
尹悠这下更气不过了:一个区区座位的小事儿,且我让何瑾也只是暂坐。你汪卯明竟当着全刑房人的面儿,如此小题大做,简直太不给老夫面子了!
可就在尹悠脱口要说出激愤的话时,何瑾赶紧抢在了尹悠的前面,开口道:“尹伯伯莫要生气,我现在还什么都不懂,正需诸位同僚多多指点一番。”
这个台阶给的不错,尹悠气怒的面容不由稍缓了些,拍着何瑾的肩膀道:“嗯,跟你爹一个样,句句话都说在正理儿上,让人听着舒心!”
这话明显有指桑骂槐的意思了:何家父子的话说在正理儿上,不就是影射汪卯明不会说人话吗?
汪卯明那张死人脸顿时挂不住了,可他也不能真跟尹悠吵起来,让其他房看了笑话。
他只能转过头,阴测测地看着何瑾训斥道:“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不懂规矩!真不知道,你这种巧言令色的东西,是如何混进来的,真是可笑至极!”
何瑾低着头没有还嘴,只是心中默默想到:就你这等心胸狭隘的死人脸,当初还想娶老娘,真真儿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自己找个座位,赶紧学着如何誊写案牍,衙门里可不养废物!”
汪卯明看着何瑾的眼神儿,就跟看下水沟里的蛆虫一样,继续冷冷厌恶道:“你要是真有本事儿,赶紧找人调到别的房,省得因为没用被我赶出去,你再哭爹喊娘!”
说罢,汪卯明就要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得意洋洋地走入办公室。
可何瑾却意识到,无论自己还不还击,日后恐怕都会继续受到刁难羞辱。干脆直接抬起了头,同样冷声笑道:“这恐怕就要让司刑大人失望了。”
“小人能进这个房,是知州大老爷特意指定的,乃大老爷照拂衙门故旧吏员的一项善举。司刑大人若觉得大老爷做的不对,尽管可以试试!”
他入刑房一事,当然不是姚璟特意指定的,可无疑在姚璟笼络人心的范畴之内。如此生拉硬扯一番,正好成了护身牌。
这话一落,大厅里书办、白役们不由齐齐看向了何瑾:这新人,够刚啊,有性格!
汪卯明也一下傻眼了,抽了抽嘴想说两句硬气话。
可当着众人说大老爷照拂衙门、笼络人心的善举不对?他当然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么蠢......
于是,他只能气哼哼地拂了下袖子,装作倒驴不倒架地走入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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