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性子太过执拗,也不知随了谁,总之不太像你娘。你娘我是见过的,温温柔柔的美人,刚来大丰村那会儿,还很是轰动了一阵子。我回娘家见过她几回,只可惜她命途多舛,被人辗转卖来卖……”
“你说够了?”提到卫氏,季妧彻底冷了脸,也是头一次打断孟氏的话。
见她动怒,孟氏心中的郁气终于疏解了几分。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娘就是被你爹花钱买来的,整个大丰村还有谁不知道?她没有爹娘教育,所以也教育不好你,所以你才会这般不知礼数不懂教养。
说到这,我倒是想起来了,你最大的污点不是女户的身份,也不是刑克的名头,而是有个这样的娘啊!
认真计较的话,她算是贱籍之人,若不是你爹,她只有给人为奴为婢的份,了不起做个妾。体面人家谁愿意有个这样的岳母,会抬不起头的。”
“首先。”季妧冷眼盯着孟氏,一字一顿,“我不觉得我娘是我的污点,她已经尽己所能,把能给她孩子的爱都给了,这一点上不比任何人差。此外,父母的言传身教确实重要,但也分情况。父母若是知礼懂礼的,教孩子一年,抵得上别人十年八年。父母若是既无德行也无善心,教出来的孩子必然也……”
这话说出来多少会误伤宋璟,季妧顿了顿,把后半句又咽了回去。
孟氏却并不领这个情。
“我好心好意给你出主意,你不领情便也罢了,还这般讥讽长辈,真当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不成?”
“我从不做千金大小姐的美梦。”
“那就识相点,掂轻自己的斤两,不该要的东西就不要伸手,找个和自己一样……”
“我觉得自己很好,为什么要屈就?孟婶子怎知就没有优秀的男子看上我,说不定那人你还认识呢。
正好,我也想请你帮我拿拿主意。我近来也很苦恼,那人不错,各方面都不错,但独独有一条,他娘比较难缠。
不管他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他娘都只管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打着为他好的幌子,满足自己的私欲控制欲,你说这样的母亲,是不是自私了点呢?”
孟氏脸色瞬变。
“没有父母之命就与外男往来,这是不知耻!无故毁谤对方父母,更是失礼!”
她看出季妧连马虎眼都不想打了,干脆先扣两顶帽子下去。
“我父母都不在了,请示也无从请示,这孟婶子你是知道的呀。
再者说了,那学政千金既无父母之命也无媒妁之言,你不但不觉得她不要脸,还觉得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不觉得自己太过双重标准了吗?
至于毁谤对方父母,也谈不上,毕竟她无礼在先,来而不往非礼也,欲要人重,必先自重。”
孟氏被堵的哑口无言,半晌憋出一句:“果真没家教!”
季妧似笑非笑:“什么叫家教?含沙射影、绵里藏针、侮辱别人已故的父母?孟婶子,你活了大把年纪,家教未见的好到哪去。还有,你儿子是很优秀,但不见得人人都上赶着倒贴,怎知他不是……”上赶着的那位。
后半句还是没说出来。
季妧想怼孟氏,又不想牵连宋璟,投鼠忌器,心里甚是憋闷。
“劝你还是把事情搞搞清楚再说。”
话撂地,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又停步。
“即便要闹,也等到乡试过后,至少不要影响到宋璟。”
这是指名道姓,根本不屑于和孟氏打哑谜了。
孟氏先发制人,一来一往间却并未占到上风,眼看季妧扬长而去,她再也克制不住怒火。
“我儿子凭什么要你管!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你才是要害他!”
父母总是把自己的一切行为,美化为是为了孩子好,哪怕这种好让人窒息。
这一刻,季妧突然有些同情宋璟。
“季妧?”
季妧刚走到院门口,院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宋璟看着出现在自家院里的季妧,片刻的愣神过后,紧跟着便是喜形于色。
然而等注意到季妧的神情,还有紧随其后追出来的孟氏——
满眼的笑意,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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