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才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刚穿好衣服,就听到院子外面有人敲门。
季妧匆忙跑出去开门,猝不及防灌了好几口冷风。
门外是胡细妹,胳膊上挎着个篮子,上面用旧棉袄包的严严实实。
“我二哥三哥还在睡呢,我娘就猜到你也得睡到这时候,说你该累坏了,让我给你送点饭来,也省得你再费劲做。”
谢寡妇这人,她在许多事上确实大大咧咧,但该细心的地方,又让人着实心暖。
季妧关上院门,领胡细妹进了屋。
胡细妹把旧棉衣拿掉,篮盖子打开,从里面端出一大钵稀饭和半盆炒肉丝,还有几个馒头和两个煮熟的鸡蛋。
季妧带着大宝匆匆洗漱好,就坐下开吃。
“细妹,你要不要再吃点?”
胡细妹坐在炕沿上晃悠着腿摇头:“你们快趁热吃吧小妧姐,我在家吃过了来的。”
季妧根本不听她的,把自己正吃着的馒头放下,又拿了个馒头掰开,往里面夹肉丝。
胡细妹急了,连忙摆手:“小妧姐,家里过年买了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真吃过了。”
季妧不由分说把简易版的肉夹馍塞到她手里:“还哄我?”
胡家买了肉她自然是知道的,但她更知道,两个儿子“亡命在外”的情况下,即便昨天是年三十,谢寡妇想必也没心思张罗年夜饭。
估计也就是今天看他们都回来了,才舍得炒肉菜。
谢寡妇俭省惯了,不会做太多。她说过买的肉一多半要制成腊肉吃到夏天的。
给她端来的这些估计得占肉菜的一半,剩下的那些,等胡良和胡大成醒了,都不够塞牙缝的,要不怎么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呢。
胡细妹懂事,她当然也爱吃肉,但她和大成不同的地方在于,她不会提要求,也习惯了让步。
这并不是说谢寡妇重男轻女,而是在普遍重男轻女的大环境下,女孩的妥协和退让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和规矩。
季妧看不惯,但也无可奈何。
“快吃吧,好东西人人都要有份。你二哥三哥他们也不会希望吃独食的。”
只不过多数男孩子天生少了份细心和敏锐,胡细妹说自己吃过了,他们就信她是真的吃过了,丝毫不会怀疑。
“小妧姐……”胡细妹才开口眼眶就红了。
家里穷,从她记事起就没吃过几回好东西,很多时候,即便是难吃的黑面窝头也吃不饱。
二哥三哥要干活,干活费力气,自然要多吃。
小安小花还小,小孩不能挨饿,不然会生病长不高。
所以她只能让,她也让的心甘情愿。
可是每每那种时候,心里又确实委屈。她觉得,家里哪怕有一个人能发现她的退让,能夸她一声懂事,她都不会这么委屈。
她也知道自己不该那样想,可就是控制不住。
然而事实是,她所期待的都没有发生,她做的一切仿佛都是理所应当的。
只有小妧姐,从她来到胡家那天开始,无论有什么好东西都会记得她,都有她的一份。
她第一次体会到不被人忽视、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
也是小妧姐第一个发现了她的心思。
可是她并没有骂自己不懂事、敢和兄长侄子计较,她只是告诉自己,好东西人人都有份。
胡细妹垂下眼,双手紧紧攥着肉夹馍举到嘴边,才咬一口,眼泪就滚了下来。
等再抬起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特别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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