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念福回到客栈的时候,眼圈还是红的。
欧阳康吓了一跳,“谁欺负你了?墨云,我不是让你跟着沐姐儿么?怎么回事?”
“不关他的事。”念福用力吸了吸鼻子,清清微哑的嗓子,“是我看侯爷爷病得憔悴,心里难受。谢谢你今日请了孙老太医来替侯爷爷看病。”
欧阳康摆了摆手,“这也不算什么,都是祖母的面子。”
可兰姑却道,“我才看见你牵了好大一匹马回来,这也是侯家送的?”
念福刚点了头,兰姑就道,“这么大匹马,养它得多费银子?一路到京城,花销可不少呢。”
念福再迟钝也听出她的不满了,才想说话,欧阳康就道,“咱们赶这么远的路,就靠小白龙一匹马怎么成?正好多一匹,既给小白龙作个伴,也有个替手,这是好事。一点草料又能用得了多少钱?”
念福什么也没说,把侯方裕给的银子递上,“紫霄的草料钱侯家已经给了,兰姑要是用完了,记得找我拿。”
兰姑尴尬的不吭声了。
恰好此时伙计送了饭来,欧阳康便打圆场道,“先吃饭吧,耽搁了一天,明天一定得启程了。”
念福没多想就坐下了,可兰姑又瞧她一眼,补了一句,“少爷您快吃,我们等着。”
念福微觉异样,再看兰姑一眼,不确定是不是要站起来。前几日在路上也没分得这得清楚,眼下是要立规矩了?
欧阳康皱眉道,“出门在外,还讲究这些做什么?都坐下来一起吃吧,一会儿饭菜凉了,吃了当心肚子疼,病倒了才更费事。”
兰姑听了这话,终于肯在念福身边坐下来了。可她那筷子总是故意当着念福的面往素菜里伸,点的糖醋鲤鱼和土豆烧肉,若是看到念福伸了筷子,她总是有意无意的做些小动作。
念福这回真有点不高兴了。
她是没交伙食费,家里得了捐助的那些银子都捐了。唯二留下的,一是三老爷欧阳钰指名给作盘缠的二十两,念福带了十两,另十两给家里留下应急了。另一份是小胖子欧阳庆给的,统共也有七八十两的样子,可念福已换成了几片薄薄的金叶子,没打算动用,打算给他上京城带弓箭的。
可不能因为她没交钱,就这样区别对待吧?你忠心事主不愿意吃好的,可别强求别人跟你一样啊!所以念福不顾兰姑的明示暗示,筷子依旧向鱼肉伸去,还一连吃了好几块。也不知是累着了,还是路上辛苦,念福觉得自己特别的馋,直吃到餍足,才肯停下。
兰姑无法,当夜无话,次日一早,主仆四人继续上路。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到了次日,半个宣城的人都知道了念福捐资修桥的义举。无数的百姓感动了,争先恐后的涌去。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还有人出重金请动了一位极高明的造桥师傅,不上五日,就画出了图纸。
一个月后,一座崭新的五孔大石桥就出现在了梧桐山脚下。足以容纳两车并驰,坚固之极。石桥护栏上,还雕了九十九个憨态可掬的小和尚,而在桥头位置的第一根护栏上,特别雕了一个丹凤眼的漂亮女娃娃,纪念那个捐资修桥的孝女。
在大桥开通的那一天,几乎全宣城的百姓都来了。扶老携幼,争相来看这一盛事。
当第一个被桥上时,福远大师哭了,抱着那个女娃娃的雕像老泪纵横。
老和尚怎么也没想到,他一辈子的心愿,一辈子的梦想,终于,由一个不起眼的乡下女孩子给他实现了。
指着桥上镌刻着他名字的地方,福远大师泣道,“这桥,不该叫福远桥,该叫念福桥啊。要不是那个好心的姐儿,我这心愿还不知哪日才能实现呢!”
来捧场的觉慧大师却说,“沐姐儿名字里有个福字,师叔的法号里也有个福字,足证她和师叔有缘。想来,是师叔这么多年的诚心感动了佛祖,所以特意借她的手来替师叔实现这个夙愿。这福远桥里本就含了你们二人的名字,就这么叫又有何不可?”
这么一说,百姓们纷纷赞同的道,“这桥就是念福桥和福远桥,有你们两个福星坐镇,这桥一定会长存百年!”
福远大师再次号啕大哭,可这一回流下的不再是悲伤的泪水,而是幸福喜悦欢欣满足的泪水。
想着他这么多年的坚持,这么多年的等待,大桥两边的百姓,一个个也红了眼眶。
是夜,一代大师含笑圆寂。
在焚烧他的遗骨时,竟然红光冲天,而在他的遗骨里,也烧出了罕见的舍利子。
这样的祥瑞不仅震动了佛门,也惊动了官府。当地知府赶紧飞报奏请朝廷,要在南台寺给福远大师建一座塔,供奉他的舍利子,庇护一方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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