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昭看得真真的,也听得真真的,目瞪口呆地看着神情淡漠的贺琰。令她不可思议的是,贺琰竟然还有脸对大夫人赫然发难?
“堂前教子,床前教妻。你媳妇一手一脚地操持这家宴,累得偏头痛都快发了。你有什么不晓得好好说,非要一开口就打死人。”太夫人回握了大夫人
手,看方氏佝着头想说不敢说的样子,又思及昨儿个应邑言谈,心里愈发对贺琰来气,又碍着这么大家人在,拉着大夫人的手往前走,又道:“要论孝顺和厚道,我看老大媳妇是顶好的!”
贺琰面色一僵,他这么些年没受过太夫人的教训,这下竟然为了方氏这个蠢妇训他....
气氛一下凉下来,论亲疏远近,三房是不好开口的,这个差事就落在了向来爱说话的二夫人身上:“大嫂是个孝顺的,那老二媳妇孝不孝顺呢?娘给评评!”
行明在后背杵了杵行昭,又一扬眸,示意行昭去卖个娇,打圆场。行昭只做不知,太夫人在给贺琰提醒,又在给大夫人正名,她又不傻,哪里愿意主动地这么插科打诨过去。
倒是大夫人听了太夫人的话,鼻头一酸,险些掉泪,心里又怕贺琰失了颜面,一抬头笑着出声应二夫人,又招呼众人:“我们家的人哪一个不孝顺?来
来来,羊肉片儿切得薄薄的,火都升好了,过了点儿怕是就不嫩了!”
二爷装腔作势地朝大夫人作了个揖:“谢嫂嫂赏饭吃——”
三夫人轻捻儿了玉色鸳纹帕子,掩嘴笑:“二伯才是个不正经的,二嫂平日里也不管管!”
二夫人念着黄夫人和三夫人交好,不由迁怒,有心晾晾她,又觑了觑太夫人神色,只好转笑应和:“老祖宗果真是没说错儿,当着孩子们面儿,都是些泼猴!”
笑闹中,好歹将那插曲掩过去了。家宴没那么多避讳,统共摆了两桌。老爷夫人一桌,太夫人坐在圆桌正东向,左边是贺琰,右边是大夫人,正对着三夫人。小娘子和郎君另一桌,行明拉着行昭坐在行晴边上,三个小郎君坐另一边儿。
冷菜、拼盘、小食,蔬果,几大样儿、汤锅陆陆续续端上了桌。等太夫人端着酒杯,起了身时已经是十分高兴的模样:“冬去春归一年时,燕子堂前筑暖巢。咱们家明年会更好!”众人都端着酒应和,家宴这才正式开始。
行昭是真高兴,太夫人愿意表明态度总是好的!
铜盆刻纹锅子摆在正中,里头的清汤已经是煮得沸开了,上头浮着红的枸杞,碧的青葱,还有黄的姜片儿。行昭笑得眉眼只剩了一条缝,心里放松些,
食欲就上来了,夹了一筷子羊肉片儿,非得要自个儿踮脚去烫,吓得莲蓉脸色都不好了。
还是行景解的围,筷子伸得老长,将自己烫熟的肉夹在了行昭跟前的粉彩小碟儿里:“您可别折腾莲蓉了!阿兄烫给你吃!”
惹得行明与行时伸着头,直嚷着也要,行景只好挨个儿烫好,又额外给行晴与行昀也烫了一碟,还特别细心交代行晴“羊肉才起来,烫。你们在湖广多年,忘了黄豆酱什么味儿没?”,烟雾迷蒙中行晴红着一张脸道了谢。
行昭边吃,边看得笑。什么是君子,不是不苟言笑、处事冷漠才叫君子。行景虽不擅书,但品性端方,知礼护幼,心细温和,这才叫有君子之风。
一顿饭从夕阳西下,吃到斗转星移。头桌上,三爷去敬贺琰,贺琰一口气喝干,大夫人斟酒去哄贺琰,他也喝,二爷一直缠着贺琰喝,倒把自己喝趴了
,贺琰只红了脸。太夫人瞧了眼更漏,笑呵呵地吩咐人去打帘子,外头天际处“噼里啪啦”地响起几声。
一众孩子连忙撒了筷子,跑到阶前去瞧,深宝蓝的天儿上熠熠生辉,正红的碧蓝的深黄的颜色,簇成了几朵国色牡丹花,隔着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遥
遥地看,真是十分好看。一朵接着一朵地灭,天际上却始终有几朵花儿在那儿。
行时前几年还小,没看过,这回头一回看,看得又拍手又叫又笑,把太夫人逗得乐,搂着几个孩子笑。
就有小厮跑过来,直唤:“宫里来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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