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尽天明,朱家门上和角门上的灯笼都已经熄了,四处都开始热闹起来,朱三太太吃完早饭,趁着媳妇子们还没来请事回话,先让人去把朱元叫来。
朱三老爷的话到底还是要听的,要是那破庙里昨天真是孟家的女眷在那里落脚,也的确是该问问那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看是否能根据这事儿搭上孟家。
她一下一下的拨弄着手里的参汤,看着参片在其中浮浮沉沉,等到丫头领了朱元进来,看也没看,便径直道:“已经打发人去瞧过了,屋子塌了是最近总下雨的缘故,你们就在家里住几天,等到屋子修好了,再回去。”
没人说不准跟着,绿衣自然就跟在了朱元后头,听朱三太太这么说,就急忙道:“是要修了,竹楼漏水的,还有.....还有我们夫人墓边上的杂草也太多了,都堆住了......”
朱家的祖坟就在后头茶山上,当初朱元就是被新夫人用刑克和守孝的名义打发回来的,所以朱三太太也就理所当然的打发她去了后山,说是别人结庐守孝,如今也不用她结庐了,住在竹楼里舒舒服服的守。
舒服不舒服另外说,这一守就守了七八年,朱大老爷和新夫人这些年也都借距离远等等借口,让弟弟们代为挂纸扫墓,并不曾回来过。
朱家其他人的坟墓自然是有人按时清扫,可是朱大太太的墓,却有意无意的被忽略了。
往常每年都是朱元自己领着绿衣将那些荆棘野草给清理干净的,现在居然也要提要求了。
朱三太太哦了一声,竟然答应了下来:“是要清扫清扫的。”
绿衣便欢喜起来,昨天给了她们屋子住,还有点心吃,今天又让她们在家里住一阵子,帮她们修屋子,现在竟然还答应给她们清理夫人的墓了,绿衣觉得朱三太太变得慈眉善目了,欢天喜地的拉着朱元笑起来:“姑娘,太太真是个好人......”
真是记吃不记打,朱三太太冷眼看着她高兴了一阵,才从鼻孔里呼出一口气来,陡然变了脸色扬声问:“不过.....你们配么?”
她将目光定在朱元身上,满心以为她要从兴高采烈变得呆若木鸡,紧跟着泫然欲泣,这也的确是从前固有的她戏弄朱元的套路了,次次都是奏效的。
给个糖吃,等到糖纸都已经拆开了,才把这颗糖扔在地上踩烂,欣赏着她露出小狗一样委屈心碎的眼神,向来是朱三太太的爱好。
可是这回,朱三太太却不能从朱元脸上瞧出半分情绪来,哪怕是失落呢,也没有,她就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脸上甚至还含着一点微妙的笑意。
倒是绿衣愣住了,看看朱元又看看朱三太太,满脸愕然----这是.....在骂她们吗?
朱三太太沉下了脸,冷笑了一声:“克死了亲娘的猪狗不如的东西,连这点事都不能亲力亲为,现在开口说是要请人清扫自己母亲的墓,你配吗?”
绿衣顿时觉得有无数的箭矢从朱三太太的嘴里飞了出来,让人连躲都不知该往何处躲。
失去了母亲,被父亲厌弃的小姑娘已经够惨了,可是这些亲人却还觉得不够,一个个的以踩着她的痛脚为乐,向上献媚讨好。
绿衣的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朱元已经记不清上一世为了这些冷言冷语掉过多少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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