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旬不是个早慧的孩子,但他清楚的记得那个下午。
那是个并不晴朗的午后,平时并不怎么搭理自己的嬷嬷突然跑过来抱着自己笑,一边笑一边给自己换衣服、梳头发、擦脸,甚至给了他一块平时不让吃的糕点抓在手里,然后小心翼翼的牵着他走出房门,一路穿过重重宫门和拐角走道,带着讨好一路说着“嬷嬷疼六殿下是不是呀”、“嬷嬷对六殿下最好了对不对?”
当时,他抓着糕点,努力迈着小腿,无奈速度依然很慢,嬷嬷只好连拎带抱,总算把他带到了目的地。
当他们走进汀露殿的外门,淑王妃已经从里面迎了出来,容旬认得她,因为宫里只有她会去看自己,送他点心,甚至还会抱抱他,那次二皇兄让人打自己,也是这个人扑上去保住自己,那些人才停手的。
在他幼小的记忆里,她总是温柔的笑着,对自己说“好孩子”,偶尔看到嬷嬷在,总是给嬷嬷很多东西,每次她来之后,嬷嬷都会对自己特别好。
那天见到她迎出来,容旬只觉得自己已经好久好久不曾看到她了,所以尽管阳光并不大,容旬还是觉得阳光刺眼,一直努力坚强不许哭的自己,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当淑王妃也红着眼眶将他搂进怀里的时候,容旬终于哭了起来。
淑王妃的怀里很香,头发长长软软的,说话的声音那么温柔,她说:“从今天开始,六殿下就住在我这里可好?想要什么吃的玩的,以后都告诉我好吗?”
容旬点了点头,住在这里就能每天见到她了,他好高兴。淑王妃就笑了,她擦去容旬的眼泪,又擦掉自己的,牵着他的手走到里间,容旬看到两个嬷嬷站在里面,守着一个小小的床轻轻摇着。
淑王妃将他抱起来,他看到一个比自己还小好多的孩子睡在里面,像平时吃的白面糕点一样白白软软香香的。小小的孩子见到自己,瞪着圆圆的眼睛看了好一会,突然就笑了,淑王妃便在耳边笑着说:“长乐喜欢六殿下呢!六殿下以后带长乐妹妹玩好不好呀?”
容旬点了点头,甚至冲小婴儿笑了笑,他不经常笑,还在怕自己笑得不好,淑王妃却开心极了,将容旬揉在怀里好一会,才看着容旬的脸,轻轻的问道:“以后我就叫你旬儿,你叫我母妃可好?”
容旬还记得淑王妃当时温柔的神色里,掩不住的淡淡期许,和类似羞涩的神情。当时的自己想都没想就重重点了点头。
于是那天起,容旬有了母亲。
那一年,他四岁,长乐公主刚刚满月。
很久以后他才慢慢知道,淑王妃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疼爱被称为“邪煞子”的自己,又是费了怎样的周折才能收养自己。她总是那样淡淡的,对他温柔的笑着,从始至终视如己出,自己在军队的这些年,每月一个包裹满满的都是她给自己缝的衣衫鞋袜、亲手做的耐放的点心,以及一些体己的银两钱票,自己每年春节才能回去,她总是迎上来细细打量自己,说着瘦了瘦了,端上一样又一样的吃食。
容旬的记忆里并没有亲生母亲,甚至没有父亲,只有好多的哥哥弟弟,但他们每一个人都不喜欢自己,童年时期的所有温暖,从始至终只有这一个母亲和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