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的早春,武夷山下的村落,没有迎来往年的皑皑白雪,却等到一个约莫百多人的电影剧组。
百多人的吃喝拉撒都在村里,倒是让村里不少家庭小赚了一笔,也使刚过完年节不久的小村,又一次热闹起来。
“戚建,明天咱们是不是也简单搞个拜四方神的仪式?”
电影《凶犯》的制片人,拥有《凶犯》小说改编权的肖峰,问同居一屋的导演戚建。
“用不着,这些神神叨叨的,都是香江影视人带来的,以前不拜也没见出事。”
肖峰一叹气:“《凶犯》的筹拍一路坎坷,我觉得还是拜拜吧,求个心里安慰。”
“由你。”
戚建咕哝了声,转身睡去,明天要忙的地方很多。
肖峰是制片人、出品人,全程参与了剧组组建、找演员、租借机器等。
先不说组建剧组时的难处,光是当初的影片审核,就已经让他胆战心惊,一度想要放弃。
毕竟,任谁也受不了三天两头被大老爷们盘问,什么“李天狗的信仰是什么、三个恶霸结局是不是太草率、老百姓会这么漠视、剧本中为什么没有正派人物、人民警察在哪里?”等等等等。
电影剧本审核只需千字概述的条例,对《凶犯》全无作用,不仅如此,连《凶犯》两字都得改,《凶犯》彻底变成了《天狗》!
为了回答各种各样的奇葩问题,愁的他白发越加多了。
一道审核就已如此,接下来的找演员又犯了难。
看好的男演员甘韬,为了试镜跑去山里无影无踪,一个月就传出一条信息,“很好!”搞的像个间谍。
女演员朱圆圆,因为角色和本人相貌差异太大(丑的不忍直视),宁愿待在话剧舞台上赚小钱,也不愿意出演桃花一角,让他和戚建两人就差磨破嘴皮子。
如此种种,他怎么能不担心接下来的拍摄,山里一待几个月,稳妥起见,还是拜拜神吧,就当求个心里安慰。
翌日,清晨。
“上学去,上学去!”
剧组场务一边驱赶着村里的儿童,一边安排工作人员摆香案。
鸡鸭鱼样样不缺,唯独猪头难搞,肖峰没辙,让人炒了盘猪肉代替,香烛也是寻常百姓家的蜡烛,整个香案上摆放的物件没一个是正规的,整个一七拼八凑。
各种事务一应齐全,他摸出把白色蜡烛,向剧组演员分发道:“来,来,一人一支。”
虽说有点不伦不类,但他已尽了最大努力,相信四方神不会怪罪。
“圆圆你的、老李你的、老郑的、老戚、小甘。”
他一边给,一边还顺带着给点上。
“小甘,你会抽烟,不用我点了吧?”
指尖满是污垢的手接过蜡烛后,他“啪”的打着火机,可那人却怔怔望着手中蜡烛,怡然不动,他不由松开手指,望着戚建找来的男演员笑道。
“我不会抽烟!”
“我也不拜神?”
肖峰狐疑的望着他:“怎么?”
“我是退役军人!”
拖拉着腿独自离开的甘韬,让他一阵无语。
电影中的村长扮演者,常年身在话剧舞台的话剧演员刘子风,刘老爷子一拍腿,问道:“哪找的演员,这么会就入戏?”
同为话剧演员,桃花的扮演者李圆圆,解释道:“听导演讲,为了接到这个角色,他在山里待了半年!”
刘老爷子一声感叹:“哎呦,这样的演员可不多!”
一切就绪,不能因为某一个人,浪费半夜就开始折腾起来的香案,肖峰拍拍手,让剧组众人收回对那个人背影的观望:“来,来,大家诚心点!”
村外路口,身裹老棉袄的甘韬,磨蹭着手里的蜡烛,蹲了下来。
不知是因为换了地方的缘故,还是他真的就入不了戏。
总之,他现在依旧是甘韬,而不是李天狗,比在阿巴村的状态都不如。
他的装扮、动作依然如阿巴村后期那副模样,但他明白,不过是形似而已,连神似都做不到,又如何演好李天狗。
刚才的尴尬一幕,他心知肚明,是自己的过错,但他终究没理肖峰,因为他想再次找到心中的李天狗,哪怕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
为此,他撵走了周晴,而且,严令她,除了家里急电,其它任何事都不要告诉他,更别在讲什么,公司开拍新剧《八阵图》!
《天狗》的取景地,都在武夷山周边,所以导演戚建,直接开启顺拍模式,按照剧本剧情一页页来,这种拍摄模式,很容易调动演员情绪。
但对他来讲,却如灭顶之灾。
阿巴山的几个月,是他和李天狗最为接近的时候,也是他充满着愤怒的时候。
而现在,他却要演绎刚进村的李天狗,那个腼腆、木讷、为遇到热情好客的老乡,满脸高兴异常的李天狗。
如果是平时,又或者换部戏,导演想怎么拍都行,对他来讲,无非就是模仿,可《天狗》,是他的一部野心之作,他也正处在入戏的边缘,早已酝酿的情绪突然来了个大转弯,让他措不及防。
客车的颠簸在继续,这样的颠簸早已不在话下,但他内心却极其烦躁。
“停!”
客车过道上,坐在摄像师旁边的戚建,懵逼的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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