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已经来了,正在隔壁给被咬的王管事敷药。”
“这小奴咬的?”
“正是。”
将离皱眉想了想,奴隶与牛羊同栏,很可能遇上猫狗。
别真是被咬过的,发了什么狂犬病,要是那样,也不用找什么医师了,但狂犬病症也未必是咬人。
他看了一圈屋子,这个简陋的小仓库算是隔壁柴房的延续。
两个木架上摆了些空簸箕,还有几样打扫工具,和几把铲灶的铁具。
然后指了指那些,又道:“把房间里尖的、能磕碰的,都收起来,给他铺些褥子寝衣。
“趁还昏着就赶紧治吧,也别捆了,把门窗关好,天够冷的,添个火盆,派两个人看着,注意别被他咬到,必要的话就再捆上。”
“唯。”
交代完这些,将离一个人又回了书房看书。
宋桓去和范浑继续接下来付金拿券的流程,回来的时候再去看小奴,房间已经收拾好,铺了地席和简单的寝具。
旁边血淋淋地丢了些布条,断成三截的箭,剪箭的钳子,一个小厮正端着满满的血水送出门。
屋里还有两个穿甲护卫,目光警惕,好像这孩子是个什么吃人野兽似的戒备着。
医师和他的小医徒正在给小奴上药,又往他的小腿两边绑上长木片。
医师还是上次给将离治脸的那个老人,李医师。
见君府的宋执事进来,边裹着布条边说:“弓箭伤到了筋骨,这孩子势必要瘸的,现下也只能以木片夹固,需得静养百日。
“第一月早晚换药,伤口愈合后再停膏剂,益肾壮骨汤务必连续三月坚持服饮,每日一剂,早晚日服两次,切勿跑动,切勿过躁,以免动及根骨,加剧伤情。”
宋桓作揖道:“有劳李医师,宋桓记下了,只是这小奴蛮犟得厉害,怕是不肯好好歇着的。”
“这个还请府上管事的想些法子,老夫只懂行医,别的也无能为力,若是由了他跑跳,恐伤处难以愈合得顺畅。
“冬日寒气入体,再添腿疾,唉,何以至此?好端端的一个孩子,后半生就只能跛行了。”
“宋桓明白。”
“孩子太过饥瘦,怕是都没吃上几顿饱饭,若是小腿能多几两肉,也不至于射到骨头,能被九原君买下也算是他的福分,只盼能在这里活得好些。”
“李医师过虑了,一个奴市买来的小奴而已,君府定是少不了他一口饭的。”
老人皱着白眉,将小奴腿上的布条打了个结,剪掉多余的布,又把他的下裳拉好、寝衣掖好,轻轻拍了拍被面,叹气道:
“医者父母心,别说是奴隶,就算是条野狗,那都是有娘生的,无论家里遭了何种横祸,被逼成奴,也不该受人如此对待,哪怕是戴桎的城旦,每月也还有一石半的口粮。(桎:刑具,脚镣。)
“老夫老来得子,家中独子也同他一般年纪,此时颇有些触动,这孩子的父母若是知道亲生骨肉流落在外遭受这样的伤痛,又怎能安稳于家中?
“换作老夫,便是奔走千里、万里,也要去寻我的孩子,虽是异邦蛮族,但舐犊之情为人之根本,在情理上,与我中夏也都是相同的。”
宋桓想到了自己,他也是从小就被送进宫中服侍,但毕竟是有姓氏的人家,虽家境积贫衰败,却也不曾遭受多大的苦难,反而幸运地遇到了将离公子。
尽管这位公子言语不多,但对自己真是相当不错的,一同念书学字,从无打骂半句。
更何况近一个多月以来,带着自己又是吃又是逛,两人的交流也渐渐变多,不再只是主仆之间的交情,这就已经不是其他人家的执事所能比的了。
而自己得了优待,现在竟还对别的小奴口出轻言,真是不该。
被医师一番点醒,这才恍悟,向老人深作一揖道:“李医师有好生之德,宋桓惭愧,先生之言,谨记于心。”
李医师有些奇怪地看着宋桓:“只是发些感慨罢了,还请宋执事莫要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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