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来家,来歙正在院子里练剑。
自从上次缉凶的时候痛失四位挚友之后,他每日勤练武功,誓要为他们报仇。
来家的剑法本就是来家祖辈们在沙场中浴血奋战时悟出来的,对敌之时讲求一种力破千军的气势,最厉害的一招叫做揆天一剑千军破,有万夫莫当之威力。
此一招能克群敌,可取人性命于数丈之外,赢得了“京城第一剑”的名声。
当年在椒香楼,他凭借此招,硬是挡下了“老魔王”一击。
经过这两年的苦练,又得益于上次的恶战,来歙的剑法精进不少。
剑光忽然暴涨,如风卷狂沙一般,滚滚不绝。
院子里还有数人,手中各拿着一段木桩,大家早有默契,齐将东西扔了出去。
木桩遇上剑光,便即粉碎。
剑光倏止,其势犹在,猛然一声巨响,来歙身前的一块巨石轰然裂开。
众人纷纷鼓掌叫好。
这时,院门处走来一名模样精干的剑手,他见了来歙就奔了过去。
“公子,出大事了。”
来歙将剑收起,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皇帝老儿紧急筹集的军饷,在京城里被劫了。”
来歙大吃一惊:“发生在京城里的劫案?劫的还是军饷?”
“没错。”
“时间,地点。”
“事情发生在昨天入黑前不久,押送军饷的卫队进了霸城门之后,在穿过长乐宫主道的时候突然遇到袭击。事发现场一个活口都没有,装着军饷的大箱子丢了三个。”
来歙在竹席上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上一盏茶。
“只丢了三个箱子?”
“对,只丢了三个,剩下的箱子完好无损。”
“这就奇怪了。为了抢三个箱子,杀了那么多人。”
“是有些奇怪。按理说,军饷都是钱财,并无价值连城的宝物。”
“还真是胆大包天啊,这是对朝廷的藐视。”
院子里的人都围了过来,听到这边的谈话,他们都被勾起了好奇心。
那剑手也不客气,在来歙对面坐下,自己倒了一盏茶吃。
“军饷是从京城的东边运过来的,准备送往未央宫,皇帝老儿向来喜欢把钱财放在自己身边。理论上讲,从霸城门穿过长乐宫,确实是一条最快捷最安全的路径。”
来歙摇了摇头,鼻中冷笑一声。
“长乐宫早已备受冷落,守卫疏松,还不如走外面的主街道。”
“可是一般人哪会明白这个道理?”
“事发至今,这都好几个时辰过去了,朝廷给出什么说法没有?”
那剑手轻蔑地笑了笑:“说法有啊,长乐宫闹鬼。”
“这也太儿戏了罢?皇帝会认账吗?”
“那就不知道了。皇帝不在京城,这会还在甘泉宫避暑哩。”
“护送军饷的卫队大概有多少人?我是说进了城之后。”
“我问了那附近的弟兄,押送着军饷进城的人不多,但一百来人还是有的。”
来歙笑道:“宫里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恐怕也只有鬼才能办到了。”
“据说啊,长乐宫本就冤死了很多人,有的殿宇还是秦朝时的旧宅,一到天色入黑的时候就有阴魂咆哮,当今皇帝极信鬼神,认为那里不吉利,才把它冷落了。”
“你相信世上真有恶鬼存在吗?”
那剑手讪讪一笑,不说话了。周围各人也是一阵讪笑。
来歙摇头一叹,接着道:“世人对鬼神的敬畏,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了。很多心怀不轨的人正是利用了人性的这个弱点,来掩盖自己的种种阴谋。”
那剑手道:“你觉得长乐宫闹鬼是个阴谋?”
“还不敢肯定,但完全有这可能。”
“对了,城里已贴出告示,要捉拿一个叫陆乘风的人。”
“陆乘风?你确定没看错?”来歙把眼睛瞪得老大。
“就是他,告示中还提到了流云飞刀。”
“不可能,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他一下子说了三个“不可能”,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那剑手道:“告示中把流云飞刀的主人说成了一个将灵魂给了恶鬼的人,流云飞刀有恶鬼附身,只要一出手,就是一条人命,长乐宫的鬼案,正是流云飞刀杀人。”
来歙笑道:“在这之前,你有听说过流云飞刀吗?”
“当然。江湖传言:流云无痕,月下神刀,碎影一现,刀无虚发。”
“你听听,月下神刀,传言中那是一把神刀,怎会随便杀人?”
“但是大家对流云飞刀的认识,仅限于江湖传言,有谁见过?”
“确实没有。”
“见过流云飞刀出手的,恐怕都已经死了罢。”
“我所知道的流云飞刀,是一把正义之刀,绝不会与长乐宫鬼案扯上关系。”
“告示这么说,也是有一些根据的。被杀的一百来人当中,只有两种死法,要么是喉咙上插了一片致命的树叶,要么是身上肌肤被抓碎了。”
“这么残忍?”来歙听得眉头一皱,“如何判断出伤痕是被抓出来的?”
“伤痕正好是人的指头粗细,且凑在一起就像人的五指抓过去的一样。”
“这倒是奇了。”
那剑手伸伸舌头:“如果那些人真是这么个死法,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鬼的。”
“唉,老百姓可以这么想,朝廷的告示也这么写吗?简直是胡闹。”
“皇帝不在京城,谁都不敢揽下这事,后来还是太子出来主持大局,将遇害的人和剩下的箱子都搬到王家老宅去了,告示也是太子代表朝廷发出去的。”
“是统义阳王罢?”
那剑手尴尬一笑:“对,我忘了王临太子已被贬为统义阳王了。”
“听说王临被皇帝撵出了宫,如今住在王家老宅。”
“正是啊。我猜想,他是想借这个机会好好表现,重获太子之位。”
“王临光凭几片树叶就认定是陆乘风所为?”
“这个猜想是九虎中的成重提出来的,王临几乎没有思考就赞同了。”
来歙一脸厌恶之色:“一丘之貉聚在一起,准拉不出好屎。”
那剑手哑然失笑,他显然没有想到,堂堂来家公子竟然说出这样的粗话来。
“成重是这么说的:飞刀封喉是陆乘风的拿手绝活,遇到功力较弱的敌人时,往往会用树叶代替飞刀,就在前几天,有人看到陆乘风在顺风酒楼用树叶封喉杀人。”
“真有这等事?”
“应该错不了,陆乘风树叶杀人这事啊,早在大街小巷里传开了。”
那剑手见来歙有些疑惑,便将打听到的情况一一说了出来。
几日前,京城里的顺风酒楼特别热闹,因为这儿来了一位传奇人物。
他不是别人,正是流云飞刀的主人陆乘风。
传说中,那是一位神一样的男人,手中有刀的他,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陆乘风在顺风酒楼现身的消息传出去以后,几乎惊动了全京城的江湖人士。
能一睹其风采,足以在朋友面前炫耀好几年了。
当然也有不买面子的人,例如“千臂猿”庄九,他的梅花镖是京城一绝,名气仅次于京城第一剑。当他赶到顺风酒楼的时候,到处都是人,他连酒楼的门都进不了。
有眼尖的人已看到了他。
“哟,那不是九爷吗?”
“哪个九爷?”
“京城里还有第二个九爷吗?当然是青云阁的庄九爷了。”
“哎呀,这可有好戏看了,听说庄九爷那一手梅花镖没有人能够接得下来。”
四下到处都是议论声,大家主动让出一条道来。
庄九也不客气,大步往酒楼里走了进去。
他所创立的青云阁是京城里一个有名的地方,专门传授武艺的,青云阁的弟子遍及京城一带,很多在朝廷当差的武官,都曾经在青云阁学艺。
身为阁主的他自然功夫了得,一身拳脚功夫少有敌手,尤其是那一手梅花镖,几乎没有人敢向他挑战,黑白两道的人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九爷”。
进了顺风酒楼,他看见了一名长发披肩的怪人,就坐在人群中央喝酒。
为什么说他怪呢?因为他那一身打扮简直不伦不类,像是一个妖邪。
庄九在对方身前坐了下去,一抬头差点吓得失了方寸,对方长发遮脸,露着一双死灰色的眼睛,满脸的疙瘩让人瞧得恶心,那模样就像个鬼一样。
“你就是陆乘风?”他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不错。”对方的声音很冷,冷得没有任何感情。
“今早就是你在青云阁打伤了我的弟子?”
“都怪你这缩头乌龟不敢露面,这才让你的徒弟们给你报个讯。”
大家这才明白,原来是这怪人率先到青云阁挑事了。对方敢这么做,胆子可真不小,要知道,得罪了庄九,就等于得罪了京城一带的黑白两道。
由于不知对方来历,又慑于流云飞刀的威名,庄九不敢造次,把怒火压住。
“堂堂流云飞刀的主人,不是你这副鬼样罢?”
他想试试对方的底气。
那人发出一阵低沉的怪笑,就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让人听得不寒而栗。
他忽然将身子挪了一下,手掌往食案上拍了下去。
庄九侧身避开少许,已将真气提起。对方并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只是将身前的酒盏震起,张口一吸把酒水吃干。见了对方这精纯的内力,庄九不敢小觑了。
“你是庄九?”那人冷冷问了一句。
“不错。朋友找我何事,还请直说。”庄九的语气已友好得多。
那人却并不领情,轻蔑地笑了一声。
“谁是你的朋友?不要乱攀关系。本以为大名鼎鼎的庄九多少有些能耐,可是见了你本人之后我连出手的兴趣都没有了,失陪。”
他说着已起身离去,神态狂傲之极。
庄九在京城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既然对方都欺到这个份上来了,若还是忍气吞声的连个屁都不敢放,那就是懦弱无能了,日后如何在人前抬起头来?
庄九大喝一声:“狂徒休走。”
大家见青云阁的主人终于发飙,无不鼓掌叫好,大声起哄。
他们多与青云阁有些交情,即便是站在京城人士的角度,为了面子上好过,也希望庄九爷能把这个自称陆乘风的怪人打得满地找牙。
要是名满江湖的流云飞刀败于京城,这对他们来说,可是件扬眉吐气的事。
大家本来想见识一下那把传说中的飞刀,不过在看到了飞刀主人的尊容之后,心中对流云飞刀的神往便少了许多,甚至有的人已开始觉得流云飞刀就是个笑话。
到得此时,大家已对流云飞刀失了热情,都期盼着看流云飞刀的笑话。
有好事之徒已开始激那名怪人,大家现在就怕他不战而逃。
“我看这人就是徒有虚名,想借庄九爷的名气抬高自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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