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宸笑道:“我们尚未动手,前辈似乎过于自信了。”
那人再笑:“别再嘴硬了。你一路逃到这里,还能剩下几成功力?便是你功力全在,也逃不出我的手心。”刘宸只觉气场一紧,杀气更浓。
对方是想先声夺人,以强大的气势打击对手的士气,让对手在精神上屈居下风。
刘宸岂能看不出来?他混迹江湖多年,对敌经验十分丰富。
从对方的言语中,他还捕捉到了一个重要信息:“对方竟瞧不透我的虚实,想当然的以为我伤势严重,已到了强弩之末。如此看来,我的修为境界确实高出对方。”
他心中苦笑一声,喃喃道:“祖师爷,你在开什么玩笑?哪有修为境界高于自身武功的?难道你在天外显灵了么?你老人家若是真的眷顾我刘昭凌,便请保佑我逃过此劫,弟子日后定把混元宗发扬光大,让你老人家歆享万世香火。”
也难怪刘宸诧异,世人大多重武技而轻修炼,所以修为境界往往低于自身的武功。
武功练到一定阶层之后必须潜心苦修自己的精神,以突破当前的武学瓶颈。若修为停滞不前,武功将难有寸进,强行练下去只会背道而驰,走火入魔。
那人突然叹道:“瞧你也是个人才,不如改投到我门下,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刘宸从思索中挣脱出来,心中正波澜起伏。他似乎抓住了一丝武学上的灵感,但是这个想法转瞬即逝,此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人的话传入耳中,他心中冷笑:“你假言劝降,是要使我生出贪生之念,我才不上你的恶当。你昨夜接到的任务是务必将我击杀,绝无招降之理。”
他突然明白,对方是顾忌自身的安危,害怕对手在临死前的反噬。
在那人看来,他刘宸虽然已是强弩之末,但毕竟是能够击杀楼烦十八寇的狠角色,若是被他临死前反噬一下,受点内伤便划不来了。这是一种常理思维。
刘宸既已摸清了对方的心思,心中便有了计较。要想活命,便要拿出以前那种悍不畏死的气势,从精神上将对方压倒。
他突然冷冷道:“瞧你口气挺大,倒是有点意思,我有一套放屁神功,正好教你,若肯投入我的门下也算你的造化,否则楼烦十八寇将是你的榜样。”
那人虽然知道刘宸的用意,但听了此话之后也不禁怒容满面,刘宸损人的本事当真十分了得。等他听到“楼烦十八寇”五字,更是全身一震。
刘宸便趁着对方这精神上的一丝漏隙,率先抢攻而去,他右掌成刀劈向对方,气劲透掌而出。那人在气机感应之下,全力反击,掌影漫天而下。
刘宸本来也是使掌的高手,此刻却舍而不用,却有他的道理。他早瞧出对方的一身功夫都在双掌之上,所以先用凌厉的掌刀,试探对方的招式。
有道是“专”能克“散”,掌法的优势在于劲道雄浑气势磅礴,且招式变幻莫测,但相对于聚全身功力于一处的掌刀而言,正是一散一专。
不过话又说回来,凡事皆有变数,不可一概而论。若要以专克散,本身必须要有惊人的实力,如此方能攻破对方的弱点,否则便成了“寡”败于“众”。
刘宸既敢如此,自然是对这一式掌刀的威力十分自信。这当然也是仗着自身超一流的修为境界,可以在气机交感上占得先机,预先猜出对方的意图。
对方掌影一动,他便感应到了气场的核心所在。他的掌刀立刻途中生出变化,不偏不倚的劈在了对方掌力的空隙处,正是一招以简破繁。
这看似简单的一式掌刀,实已包罗万象、暗藏玄机,是刘宸闯荡江湖以来最为精彩的一招,融合了一种天道至理。只此一招,便化去了对方的掌影。
一声巨响过后,他一连退了十余步,全身气血翻腾,眼中金星乱舞,胸口如被重锤撞击了一下,难过得差点吐出血来。
他稍一调息,这才缓过气来。好在对方也被他劈得往后倒退,无法趁胜追击。
那人胸口一阵起伏,惊讶得口呆目瞪,旋即又失笑道:“好小子,果然有点能耐,楼烦十八寇死得不冤。不过却便宜了老夫,真是块不错的试剑石。”
刘宸冷哼一声:“能胜过我一招半式再来胡吹大气也不迟。”
那人打了个如意算盘,本来心情转佳,突然被刘宸冷落了一句,立时怒火中烧:“好一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便让你见识一下老夫的「天蚕手」。”
刘宸见对方突然衣袍鼓起,眼中异芒大盛,似乎在提聚功力,便故意气他道:“什么狗屁功夫,尽管使出来瞧瞧,这般自吹自擂,也不害臊?在下刚才只用了三成功力而已,等我再恢复些许功力,便将你打得……”
对方忽地消失了,只留下万千掌影,一股强大的劲气登时迎面而至。
刘宸大吃一惊,后面的半句话硬是被噎回了肚中,他只觉胸口一紧,便即呼吸不畅,周围的空气似乎被抽空了一般。
他终于明白了“天蚕”二字的含义,对方此刻的掌势便如从天而降的蚕丝,已将自己层层包裹。他只觉全身肌肤一阵刺痛,利刃般的罡气似乎要将自己绞碎。
在对方强大的气势笼罩之下,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乏力感,颓然感。他忽然觉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花巧都是枉然。
“坐以待毙向来不是我刘昭凌的作风,对方便是头猛虎,也要崩掉它几颗牙。”他心中一阵发狠,当下不断催发功力,挥掌护住周身要害。
他在对方的掌影之中坚持了片刻,口鼻已开始渗出鲜血。对方的掌力实在太强,且连绵不绝,不给他一丝喘息之机。
便在如此紧要关头,他也不忘冷落对方一句:“你这套掌法,繁而不精,华而不实,只是力道比我大了一点而已,实在不值一提。”
那人一直被刘宸的言语冷落,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此刻闻言之后再也忍不住了,怒喝道:“难道你这套‘狼狈掌法’比我高明许多?哈哈……”不经意间,情绪的波动已使他的掌法露出了一丝空隙。
刘宸心中一喜,他凭着气机的感应,掌握到了反击的目标,当下双手捏起剑诀,脚踏奇妙步法,朝四面八方狂点猛刺。
他冷哼一声,道:“在下的掌法自然粗劣得很,却也不比你差到哪里去。江南祁教主的掌法,那才是精妙绝伦的一流掌法,你虽练了大半辈子,却也颇不及他。”
那人听得刘宸笑话自己活了一把年纪,却练得一套不上不下的二流掌法,心中实在怒不可遏,当下一声厉啸,攻势愈发强劲而凶猛。
劲气交鸣之声不绝于耳,两道人影倏地分了开来。
那人闷哼一声,往后飘移数丈。他胸口中了一道指风,衣袍碎了一片。
刘宸往后滚出了五六丈,张口喷出一口鲜血。他感觉五脏六腑都似乎离了位,胸口如有刀绞。不过浑身一松,似乎已脱出了对方的气机交缠。
那人冷笑一声:“很好,这十余年来,还没有人能令老夫受伤。是时候让你永远闭上这张臭嘴了。”说话间附身贴了过来,双掌往刘宸胸口推至。
刘宸此刻正气血翻腾,勉强将四下乱窜的真气聚往臂腕,双手交叉挡在胸前。
那人掌力一吐,刘宸往后跌出,再喷出一口鲜血。前者大笑一声,凌空纵跃而来。
刘宸心道再不能与对方硬碰硬了,当下既不防守也不反击,将所剩的真气移往双腿,对那人拍来的一掌视而不见。
轰的一声巨响,那人的掌风拍在了一片碎影上,四下飞沙走石。
刘宸已飘身落在了五丈外的小道上,旋即沿路疾奔。
那人大叫一声,几个起落追了过去。刘宸受伤之下,气力衰竭,才奔出数步,便闻破空之声愈近,对方已到了身后丈余。
他心道若再一味逃跑,将必死无疑。他瞧准那人刚一落地的刹那,聚起全身功力,一招『雪飘万里』含恨而出。
那人忽觉有如置身冰天雪地之中,浑身经脉都似乎被寒气所凝固了。他当下暴喝一声激发功力,猛然几步往前冲去,踏着满地的冰碴挨到了刘宸跟前,缓缓推出一掌。
刘宸闷哼一声往后飞跌,落地之后又滚了数丈方才停住。
那人眉目挂霜,一屁股跌坐在地,忙运气调息起来。
刘宸勉强撑起半边身子,想要爬起来,却跌了回去。他脑中迷糊糊的,似乎整个身子已不属于自己,但心中却好像有个声音在说——速速逃去,迟则不及。
他一连试了一次,都未成功,瞥眼瞧了一下那边,见对方也不追来,料想是受了严重的内伤,不敢枉动真气。他便也不急,躺在地上深深呼吸了几下。
过了半晌,刘宸又爬了几下,终于站了起来,一高一低地往前面走去。
那人目送着刘宸远去,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始终没有追出。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路口奔出一名反手提刀的大汉,他在那人身前站定,躬身行礼道:“属下来迟,请麻老恕罪。”那人冷冷道:“其他人呢?”
提刀大汉道:“我们这组死了三人,剩下一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那人面容惨淡,自语道:“这小子果真有些难缠,若不趁早除掉,他日必成大患。好在他已被我重伤,走不远了。”
提刀大汉沉声道:“属下立刻去追。”
那人缓缓站了起来,摆手道:“不可。为了保险起见,等你的同伴到了之后,再一起去追罢。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们两个了,我要找个清净的地方修养几日。”
提刀大汉俯首听命。那人大袖一挥掠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树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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