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縯叹道:“知道就知道罢,我的事终究瞒不过他的。”
朱祐接着道:“孝孙哥知道你将要路过新野,因此在城中的客栈等你。”
刘縯立觉不妙,问道:“等我做什么?”朱祐道:“等你一起回家啊,剩下的事你自己问孝孙哥罢。”刘縯苦笑一声,随着朱祐往客栈而去。
二人来到客栈,径往楼上走去。刘縯走到一间客房门前,轻轻敲了敲。
里面一人沉声道:“是谁?”刘縯听出是刘嘉的声音,他坏笑一下,将声音聚成一线送往屋内:“蔡阳刘伯升求见。”
房门突然打开,走出一位英武的浓眉大汉,此人手提一把巨剑,身穿一件宽袍,魁梧而又不失儒雅,和蔼的笑容带着几分淳厚。他一把抱住刘縯,大喜道:“伯升哥,果真是你。哈哈……好久不见了,快进屋里说话。”
刘縯攀着他肩膀进到屋内,二人坐了下来,朱祐则立于刘縯身后。
这浓眉大汉正是刘嘉,他刚一坐下就道:“伯升哥,你太不够意思了,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干大事,也不叫上兄弟我?”
刘縯忙道:“打住,这个以后再说。我先问你,家里出了什么事?”
刘嘉一拍脑门,惊道:“哎呀,差点忘了正事。是这样的,咱二弟前些日子专门到江南找我,说文叔半个月前突然不见了,到现在也没个影。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文叔的任何消息,情急之下便来找我帮忙寻找。”
刘縯脸上一红,道:“有没有去新野二姐夫家瞧瞧?”刘嘉道:“去了,二姐说文叔最近没去她那里。”刘縯道:“这就奇怪了,他能去哪呢?”
刘嘉道:“我正好和刘玄闹翻了,便随着咱二弟一道回了舂陵。谁知刚到家里,族中又出了一件大事。”说着喝了一大口茶。
刘縯急道:“什么大事?”
“你还记得樊兴吗?”
“当然记得,他的货运生意还是我舅舅一手扶植起来的哩。”
“这自然还有你的一份功劳,樊兴的那点班底,大多是你从族内召去的。”
“你说的大事,与这有关?”
“正是。就在几日前,几名族中的兄弟运货到樊城,准备在汉水装船南下时,南郡人秦丰却带着人前来作梗,还打伤了人。大家都希望我们兄弟几人前去主持大局。”
刘縯一拍茶案,怒道:“真是岂有此理,他一个南郡人,竟然欺负到南阳来了。邓城的官寺也真是的,外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也不出面管管?”
刘嘉道:“秦丰势大,临县的官寺都很怕他。听说此人不但颇有学问且善于交际,常与一群江湖好事之徒称兄道弟,襄阳以南的数县之地都有他的势力。”
“他突然找我们的麻烦作甚?”
“眼见樊城即将成为第二个小长安,他因此眼红,想要分一杯羹。”
“具体怎么回事?”
“秦丰已与襄阳的官寺串通一气,想要插手樊城的货运。那日,他带了几人前来渡口挑事,双方言语不和,便起了冲突。”
刘縯冷哼一声,旋即和颜道:“樊城的事我知道了,回去再慢慢商议,咱先理一理三弟的事。你不是说正在找他吗?却又怎的到了这里?”
刘嘉叹道:“我后来打听到文叔去过圣火庙会,有人在那里见到过他。听说就在庙会当天,那里发生了一场非常惨烈的江湖恶斗,死伤了很多人,我越想越怕,总不能把这么个消息带回去罢?便往这边寻来了,想去一探究竟,不料在酒楼遇见了朱祐。”
说到这里,他突然咧嘴坏笑起来:“在南阳一带,道上流传着一句话,欲找刘伯升先找朱祐,看来这传言不假,哈哈……”
刘縯哑然失笑,道:“唉,三弟也真是的,越来越胡闹了。”刘嘉道:“还有更胡闹的哩,听说他在混乱当中抱了一位姑娘,后来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刘縯为之语塞,一时无地自容,半晌才道:“咱三弟不会干出这样的事罢?是不是人家认错人了?”刘嘉道:“我问了好几人,都说错不了,咱三弟的长相,特别抢眼。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咱三弟可能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应该没干出啥缺德事。”
刘縯气道:“我上次想给他说门亲事,还被他拒绝了。这下倒好,在外面随便瞅个姑娘便搂搂抱抱了,也不知道对方是否良家女子,是否门当户对?”
他突然跳了起来:“哎呀,还等什么,赶紧回家瞧瞧去。”
身后的朱祐忙道:“伯升哥,你不回山寨了?”
刘縯道:“我现在心烦意乱,无心顾及寨中之事,等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再说。你先捎个口信回去,顺道把留在这里的兄弟都带走。”朱祐告辞一声,便下楼去了。
刘縯和刘嘉赶紧收拾东西,匆匆出了客栈。
刘宸一路潜踪慢行,此时估摸着已行了三四十里路。
昨夜那场恶战,他所受外伤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身上伤口不下二十余处,尤其是肋下那处枪伤,经过一阵奔走之后,此时又开始渗血。
所幸身上的内伤并不严重,只要休息半日,便无大碍。他扶着一棵大树,缓缓坐了下来,从身上撕下一块碎布,将肋下的伤口裹紧。
忙完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在原地闭目打坐。
过不多时,他心神俱清,进入了半睡半醒的游离之境,迷糊中似乎感觉到了天地间的能量正往身上聚拢,四肢百骸一阵舒畅。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之前从未有过。就在不久前,第一次释放出天龙真气之后曾有过类似的感觉,不过远不如现在这么清晰。
不用睁眼,周围的一草一木便都在感觉之中。树下虫鸣,风动林木,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远处两只追逐的野兔,都清晰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景象随着他的意念移动,几可任意而为。他突发奇想,意念往自己身上而去。
一个正在打坐的身影登时出现在他脑中,如真如幻。
这个身影怎么与自己那么相似?这是他的第一反应。再一细看,这不正是自己么?那后背的伤痕十分明显,正是被那大汉甩出的短矛所赐。
他惊奇地发现,他竟可以看透自己,全身的经脉都一览无余。
如此疗伤岂不事半功倍?
他不由心中一喜,当下引着真气往后背那处郁结的经脉冲去。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竟迷迷糊糊地睡去了。醒来的时候,充盈的真气在体内自然流转,所到之处,暖暖的十分舒服,就连伤口也不那么痛了。
惊喜之余,他发现体内的经脉似乎又扩张了许多。好像每一次释放天龙真气,体内的经脉便扩张一些,就连修为和灵觉似乎也有所精进。
经脉的扩张便意味着可以承载更多的真气,这是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机缘。
但是他也发现了,释放天龙真气的时候,一次比一次凶险。在没有摸清楚控制天龙真气的反噬之力前,绝对不能够再次使用了。
就在这个奇妙的时刻,他忽然感觉到左后方的一棵大树上,出现了一道矫健的身影。这种虚无而又真实的感觉,令他兴奋得直想大叫一声。
当他兴奋得心灵失守的时候,那种奇妙的感觉突然消失了。
他站起身来,假装慵懒地往前走去,耳朵却仔细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行了片刻,前面出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涤荡的素波伴着潺潺的水声,让人瞧得好不欢悦。刘宸奔了过去,俯身抄起一把清水大饮了几口。
溪水清凉而甘甜,刘宸发出一声惬意的欢叫。他又捧起水来洗脸,洗了几下,干脆撩开衣襟,拭擦着身上的伤口,还不时发出几声舒爽的叫唤。
蓦地里,他只觉耳鼓轻轻一震,身后十余丈处发出了一声脚踏枯枝的声音。看来敌人已经放松警惕,越来越靠近了,这是他的第一判断。
因为有溪水的干扰,刚才的声音是否人为,他还不敢确信,当下闭目深吸一口气,慢慢摒除杂念。果真如他所愿,之前那种奇妙的感觉在脑中忽闪了一下。
只这一下,便已足够,他清楚感觉到了有一人正躲在身后数丈外的一棵大树上,正注视着自己,试图寻找自己的弱点,发出致命的一击。
他蓦地冷笑了一下,整个人闪电般往后倒飞而去,眨眼间便已窜出数丈的距离,反手一掌击在身后的大树上。
树上那人也是了得,见刘宸突然往后飞来便知不妙,当下疾往旁边一棵大树掠去。可是刘宸的速度实在太快了,那人刚好一足跃起,树干上便猛地传来一股极强的震力。
那人一足踩了出去,另一足却被震得失去了知觉,人只掠出一半,便斜斜往下坠落,压断了好几根树枝。
他心中震骇欲绝,想要在半空的树枝上借力荡开,但稍一运气便觉胸口浊闷难当,一口真气硬是提不上来。
那人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往西北方向逃去,动作依然十分迅捷。
刘宸绝不给对方任何逃走的机会,他飘身而起追了上去,沉声道:“留下罢。”双掌一提,猛地往前推去。
他这一招『霸龙引玉』用劲相当巧妙,有前、后两段真气,前段真气刚猛霸道,重在伤敌,后段真气则生出一股牵引之力,可将敌人往回拉扯。
那人在半空中先被击飞了丈余,接着又如摧残的纸鸢一般坠了回来。刘宸双臂张开,如大鸟般往前扑去,凌厉的杀气锁死对方。
那人欲逃不能,被激起了本能的血性,猛然抽出腰间的两把短刀拼死反击。
掌影散去,那人曲着身子跌了出去,口中喷出一团血雾,砰地一声撞上了一棵大树,脑袋耷拉了一下便不动了。
刘宸低头瞧了一下左臂上的刀伤,喃喃道:“若是对方二十人都有这般身手,前路堪忧啊。”正要离开,北边树林中似乎传来了几下破空之声。
他心中一凛,疾往东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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