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温婉柔弱的顾韵儿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果断:“只有拆了这碍事的花阁,才能装载更多人口,这是在救命呐,给我拆!”
船上的花阁虽然精巧美观,却极其脆弱,只要稍微用点猛力就能踹断几根廊柱。
三下五除二就把花阁拆卸下来,那些个精雕细琢的隔板、廊柱,还有穿了金丝走了银线的帷幔、隔断等物,全都扔进水中。
如此一来,空出的地方就有可以多载几十个百姓了。
大运河岸边的战斗就在眼前,为了打开一条陆路通道,毅勇军的将士们已经和潮涌一般的清军杀的难分难解
齐远志甚至清楚的看到有好几个矮小的身影在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中炸的尸骨无存。
那是锄奸团的勇士们。
为了击退眼前的清军,为了保住这条生死撤离的通道,张启阳毫不吝惜的让锄奸团的勇士们上场了。
这些个孩子,虽然籍籍无名,但却全都是勇烈无双的死士,轻易舍不得用,一旦用上就是石破天惊玉石俱焚的惨烈场面。
连最宝贵的绝死勇士都拿出去用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谁也不许休息,谁也不许!”
站立在大型单层竹排之上的齐远志厉声大叫:“谁要是敢慢了半分,立刻就从族谱之中除名,再也不配做我齐家的子孙,死后不得入祖坟!”
为了尽快把聚集在此的十几万百姓运送出去,齐家排帮是真的拼出了血本。
只要是还能动弹的齐家子弟,必须全都上来操弄排筏,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偷懒别说是偷懒了,就算是松一口都不行。
死后入不了祖坟,比什么样的惩罚都更加可怕。
齐家子弟都很清楚的知道扬州之战已到了最后关头,这是收尾的时刻,前番持续了二十几天的运送虽早已让他们疲惫不堪,却依旧挣扎着,使出吃奶的力气操舟弄桨。
在越来越响亮越来越高亢的排帮号子声中,一条条竹排木筏已经飞了起来。
在大型竹排木筏的间隙当中,一艘又一艘小巧灵动的“尖底快”往来穿梭。
“兄弟们,就差这最后的一哆嗦了!”宋老实的声音沙哑的好像一面敲烂了的破锣,不停的给身边的同行们鼓劲儿。
这十几条“尖底快”,全都宋老实的昔日旧友,全都是吃惯了风浪的水上好手,在宋老实的动员之下纷纷加入到这生死撤离之后,协助毅勇军运送百姓。
小小的尖底快上,载着五六个人,刚刚行驶了一半的路途,宋老实就又一次感觉到天旋地转。
持续了这么多时日的紧急运送,早已经耗干了宋老实的体力,他早就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
知道自己支撑不住的宋老实赶紧把那柄使唤了半辈子的木桨交到儿子手中:“划船,快,不能停!”
经过这些时日的锻炼,宋老实这个身为铁匠的儿子已经掌握了划船的技巧,接过父亲手中的木浆继续划动,小小的“尖底快”速度丝毫不减。
看着儿子越来越娴熟的划船动作,宋老实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的表情。
他从怀里摸出半张早已又干又硬的面饼,刚刚啃了一小口,马上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揪心的咳嗽声中,嫣红的鲜血顺着口鼻流淌下来。
“爹,您怎么了?”宋星志急忙放下木浆过来,却被宋老实一脚踹开:“不要管我。”
“可您吐血了”
“吐血算个屁,就算是老子当即死在这里,也不要停手,只管划你的船!”
随手擦了擦口鼻中的鲜血,宋老实嘿嘿的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子已经运送了几百个人,这份功德比修一座庙还要大很多倍,就算是死了也会成神的吧?别他娘管老子了,划你的船,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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