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许丹的事件渐渐平息,日子也快接近小年了。
向刚托战友顺路捎到县城的缝纫机和自行车,由书记派人扛了回来,罩上红布、戴上红绸结,摆在新房里。自行车结婚那天还要用呢,新郎官骑着它去接新娘,故而擦得相当锃亮。
和这两大件一并捎来的,还有向刚的一封家书,信里说她寄去的相片收到了,拍的非常好。还说部队那边已经下第三场雪了,积雪没过膝盖,进出十分不便,但结婚肯定回来,让她不用挂心。
她哪有挂心。盈芳口是心非地扯扯嘴角,她忙都来不及呢。
临近春节,家家户户开始打扫卫生、置办年货,窗户、大门都贴上了窗花、春联,屋檐下挂起红灯笼。
盈芳一忙忙三份,师傅家的、自己家的、向刚家的。这一来,别说还真没闲暇工夫。
年味也随之越来越重。
生产队该分的粮啊猪肉啊羊肉啊鱼啊菜啊当然还有钱,统统都分下去了。
社员们兜里有了钱,置办起年货也比平日大方许多。
小年原是“灶王节”,传说这天灶王爷要返回天庭,为了能让灶王爷在玉帝跟前多美言几句,百姓们会在这一天打扫屋子、举行祭灶仪式,为灶王供上“糖瓜”。
然而大革命开始后,一切和牛鬼蛇神有关的事统统不许做,秋社那天抬着大猪头绕村一圈祈福,是出于对丰收的祈愿,可灶王既和丰收不搭边、又和风调雨顺不搭边,祭祀仪式被取缔,但掸尘、备糖瓜的风俗没丢下。
糖瓜是麦芽糖做的,小小的一颗南瓜状的麦芽糖。雁栖公社没人会这门手艺,大部分人家嫌麻烦又嫌浪费,直接从供销社买一点儿拉倒。但也有家里口粮富足、扛着米袋子跑隔壁公社请手艺人做的。
冯美芹的外婆家就有人会这门手艺,每到小年,家里就特别热闹。
冯美芹的娘背着两袋大米往返走了十几里路,换来六斤麦芽糖浆。盈芳拿核桃、板栗、葵花籽换了三斤。
大家经常看到她往山上跑,捡到几斤这些个山货也正常,却不知道她家仓房囤了好几麻袋。美芹兴奋地抱着她就差没亲她了,直说她是大福星。
“托你的福,今年能吃到掺了核桃仁和瓜子肉的米炮糖了。”
倒是美芹娘,蹙眉叮咛了盈芳几句:“山里有狼,还是别经常往山上跑了。草药啥的,后山脚下采采还不够啊?你不说婶儿也知道,就这么点东西,得在山上逗留多久。你没吃过亏不觉得,可等吃到亏就来不及了。核桃山脚也有……”
“山脚那核桃树哪轮到咱们去摘啊,没到时间就被撸光了,叶子都不带剩一片的。”美芹嘟着嘴说。
“有的吃就吃,没的吃就不吃。又不是非吃不可的东西。小命重要还是嘴巴重要?”美芹娘凶巴巴地瞪了女儿一眼。
盈芳却从中感受到了她的善意。
从美芹家换来的三斤麦芽糖,拿出半斤应景地做了糖瓜。余下的,打算垒米炮糖。
大米、小米炸的米炮垒成糖裹才好吃;苞米花则当零嘴儿,闲来无事抓一把,放嘴里嚼着,可香了。
小年这天,正好张海燕、张海洋姐弟俩,先他们爹妈一步来近山坳过年了,外头冰天雪地的,大伙儿索性关了门窗,在屋里做好吃的。
中午饭是张奶奶煮的菜饭——黄芽菜、腊肉片、鸡肉丁和生姜粒、糯米一起焖成的。又香又糯,好吃的舌头都要吞下去。
“早知道爷奶家的饭这么好吃,我应该一放假就来。”张海洋边吃边摇头晃脑地说。
当姐姐的燕子姑娘没好气地赏了他一颗头栗子:“你还说!要不是你和同学打架,完了还把人锁厕所里,能折腾到这时候才来吗?你姐我都放假好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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