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不弃道:“什么事?”
蔡猴子走上一步,弯腰低声道:“俪娘要小人来向总管传句话。”
宇文不弃道:“哦?”
蔡猴子压着嗓门道:“她说,您希望见到的人,刚刚来了一个!”
宇文不弃眼中微微一亮,道:“人在哪里?”
蔡猴子道:“徐师父的六号牌九台上。”
宇文不弃头一点道:“好,知道了,你下去吧!”
徐师父就是嘴巴能藏四颗骰子的徐结巴。上次,灰太浪到如意坊来,坐上的就是六号台子,如今又是这张六号台子,难道历史重演,来的又是一号破浪?
六号台子上今天客人不多。这也许是俪娘很快地便发觉来人身份有问题的主要原因。来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
这老头子的一副相貌,实在令人很难恭维。三角脸,八字眉,一张嘴巴虽然尖得像在吹火点烟,仍然露出了上面两颗黄黄的大门牙。他身上穿的是一套老蓝布褂裤,布料新的像是第一次上身。
一个十足的乡巴佬。这老头真是个乡巴佬吗?如果这老头真是个乡巴佬,俪娘就不会吩咐蔡猴子悄悄上楼传话了。原来,这老头人虽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手上却托着一粗如儿臂的亮铜旱烟筒。
谁也不难一眼看出,这根旱烟筒,除了可以吸烟,还是一件兵器。蓝衣老头坐在庄家对面,坐的正是上次灰太浪坐的那个老位置。他押的注子,也是只押天门。
唯一不同的,今天这个蓝衣老头,一点也没有为庄家带来困扰。因为这老头下的注子很小。上次,灰太浪一出手就是五两黄金,而这老头,一注只押十个大钱。像这样鸡毛蒜皮大的注子,徐结巴当然不会放在眼里。
宇文不弃站在帘后,看了很久,这时忽然转向岳不凡道:“岳总镖头过去有没有见过这老家伙?”
岳不凡摇摇头道:“没有,像这种长相的人,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宇文不弃皱眉,沉吟不语。
岳不凡道:“总管是不是也认为这老家伙有问题?”
宇文不弃点点头。
岳不凡道:“总管从哪一点看出这老家伙有问题?”
宇文不弃一双眉头不禁又皱了起来。这实在是个很不容易回答的问题。因为直到目前为止,这蓝衣老头除了那根旱烟筒叫人看了有点刺眼之外,始终规规矩矩的没有闹事,而且也不像要闹事的样子。
如果说这老头有问题,问题在哪里呢?
宇文不弃又朝楼下注视了一会,忽然扭头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岳不凡道:“刚刚起更不久。”
宇文不弃道:“现在后面没有轮班的是哪两位师父。”
岳不凡道:“唐师父和游师父。”
宇文不弃思索了片刻道:“你去请他们到前面来,要他们多辛苦点,暗中留意着下面这个老家伙,以防发生意外。”
岳不凡点点头,便要离去。
宇文不弃又道:“你顺便向四位师父转达一下,这个月一律发他们双饷。另外唐、游两位师父等会来了之后,吩咐他们只须稳住场子就行,不论发生何种争执,均由俪娘出面调停,没有得到我的许可,任何人,都不准轻易出手。”
岳不凡应了一声是,转身走了。岳总镖头一走,宇文不弃立即伸腰打了个呵欠,唇角同时泛起一丝笑意。
就像他刚做了一件很得意的事。他有什么值得得意的呢?值得得意的人,应该是:宋老不死这个老家伙。
艳钗阁的白桃,多少达官富贾,献尽了殷勤,都不见得就能赢得美人芳心。这老家伙垂暮之年,论身份不过是个木匠,居然不费一文,夜夜美人在抱,试问怎不使人羡煞?
二更鼓过,万籁俱静。小楼上一灯荧荧,隔着绛色纱帐,正静静地照着一对像蛇一般扭缠在一起的胴体。一场肉搏之战,是刚刚开始,还是已经鸣金收兵了呢?
这时,其中的一条躯体,忽然慢慢地动了起来。动的人,是伏在上面的宋不老。那是一种看来很奇特的动作。因为,这老家伙并不是在往下压,而是在一寸寸地,极为小心的,在挪离下面那女人的肉体。
很明显的,他已经压过了!一丝丑恶的微笑,浮在这老家伙的嘴角,他撑着双臂,低头俯视着身底下像已倦极睡去的白桃,神情中流露出一种无比满足和满意之色。因为,正如他所预期的,白桃永远也不会再醒过来了。
这是第八个,被他以这种方式,杀死的女人。这也是他第八次在女人身上获得最高度的刺激和满足。他并不担心犯下这件罪案的后果。因为,他这种罕有的变态行为,在很多人心目中,已经不是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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