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早起来,照着镜子一看,自己的腮帮子竟被疼肿了,红润肥厚的一片,像刚蒸出锅的熟透了的猪肘子一般,他连早饭也吃不下去了,急急地出门去了国庆家,叫他赶快给打消炎针,拿消炎药吃。
振书让国庆打了两支消炎针,以为怯怯火,也就行了,谁知,这股火顽强得很,依旧把他折腾得没完没了,常言道,牙疼不是病,疼起来不要命,振书不敢再拖延了,也实在挺不住了,他不再指望国庆能治好他的牙疼病,也信不着国庆的本事,他便呲牙咧嘴一溜小跑地去了镇医院。
到了镇医院,他找到了叶儿,让她帮着联系位手段高明的医生,叶儿不敢怠慢,就专门找到了一位老大夫给他看病,其实,俩人都是多此一举,振书的牙疼,不过是心火太盛的缘故,建庙时疲劳过度,心神疲惫,内火郁结上升,又被四方的事一闹腾,火气便全冲着糟烂的牙槽子来了,镇医院的大夫也没有啥好法,只给打了一剂消炎针,又给开了一些消炎药。
或许是心理作用,振书就觉得,牙疼减轻了许多,他如释重负地出了医院,心里还嘀咕道,毕竟是大医院里坐堂的大夫,本事就是比半路出家的国庆强了百倍,他一边嘀咕着,一边信步到了镇中学,去看望上学的孙子冬至、斌斌和孙女文文。
刚走到学校门口,就有一些学生崽子背着铺盖卷拎着书包,如溃败的散兵游勇一般朝学校大门外涌来,人群里,夹杂着杏仔、棒娃和冬至仨人,也都是散兵游勇般的一副邋遢相儿。
振书热热地问道,咋啦!不上学了,停儿和斌斌他们呢?咋没一起走哦。
杏仔快言快语地回道,俺们毕业哩,他们几个还要复习,参加高中考试呢?得过些日子才能回家。
振书疑惑地问道,你们仨儿咋不考高中呀。
杏仔羞红着脸回道,俺们学习不好,考也白搭,老师就让俺们提前离校了。
棒娃则一脸的轻松相儿,他连蹦带跳地叫道,啥儿提前离校,是被老师提前撵回家了,怕俺们拖了学校的后腿,影响了升学率呗。
振书笑骂道,你几个崽子平日里就不肯用功,净想着专门撒野贪玩,这回可倒好,放着清闲安逸的学堂不坐,偏要跑回家去拾土坷垃挣命去,找罪受呢?
几个崽子没话接对,都耷拉着小脑壳儿,不吱声了。
振书说,你几个也不用急着回去,等我看过了那几个娃儿,咱搭帮一块走。
杏仔把铺盖卷往地上一撂,说,爷,你快去快回呀,俺们就在这儿候着,不进去了。
棒娃揭他的老底道,杏仔和冬至怕羞,不敢见老师呢?爷,我不怕老师笑我,就跟你一起去,说罢,他把手里的家什胡乱地往门外墙根里一扔,颠颠地又随振书进了学校院子。
果如杏仔讲的那样,那几个娃崽儿都挺老实地在教室里用功复习,或许是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上课时间不再如往常那么死板,学生们有在教室里复习的,也有夹着课本书籍跑到操场边墙旮旯里埋头用功的,振书只见到了紫燕、停儿和文文,钟儿和斌斌俩人不知跑到哪儿去看书了,最终没能见上面。
出了学校大门,振书带着三个崽子,踏上了回村的大路,
此时,正是麦苗灌浆的时节,沟岭川洼里,散布着东一块西一畔的麦地,绿油油的麦苗正在拔节杀浆,散发出一股股的清香气息,有成群的山雀在麦田里飞来掠去,时而盘旋于麦苗上空,如鹰儿翱翔鱼儿潜游时而一个俯冲没入田里,悄没声息地隐藏了影踪时而成群结队轰然而起,直奔另一块麦田疾驰而去又时而散落在田地四周的野草树枝间,吵嚷着,嬉闹着,追打着:“啾啾”的鸟语随意丢落在山坡田野间,混入了山风鼓起的天籁之声里。
大路两边林木茂密,杂草丛生,放眼望去,只见层层叠叠的肥枝绿叶,把一座座山体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密不透风,只见苍翠,不见苍凉。
棒娃时不时地撇了众人,抬腿钻进厚实的树林里,不一会儿,他又从远远的拐角处现出身来,跟后面的几个人大声喊叫吆喝着。
振书边走边问冬至道,没学上哩,你想回家干些啥儿呀。
冬至闷头回道,我要去当兵,跟秋分和劳动那样,扛枪穿军装吃军粮呗。
振书又扭头问杏仔,你呐。
杏仔想了想,不情愿地回道,我还能干啥儿呢?就跟我爷下田种地呗,我爷没有帮手,需要我呢?
振书有意问道,你不去帮你爹种地么,他的人手也紧呢?
杏仔没有回声。
振书也不再追问他,就朝远处的棒娃高声问道,棒娃,你打算回家干啥儿吔。
棒娃正用脚尖踢着路面上的一颗颗小石子,他漫不经心地回道,干啥儿,跟我爹一起干呗,我爹讲哩,一旦下了学,就叫我跟他到山外面去搞收购鲜果的营生,我也愿意去呢?
正这么瞎聊着,身后传来了汽车马达声,转身望去,就见远处的密林间卷起一股尘灰,同时伴着响亮的喇叭声,眨眼的工夫,洋行的大货车携风带尘地驶将过来,路过几个人身旁,又戛然停住了,驾驶室里探出洋行的脑袋,招呼几个人上车,洋行的货车厢里装满了鲜果,是从山外收购点上拉来,准备送到果脯加工厂里。
几个人笑逐颜开地往车上攀爬,振书爬进了驾驶室里,几个崽子则猴子般攀爬上了后面的车厢里,洋行还嘱咐道,别乱摸乱吃哦,这些都是整斤整两的,缺失不得呢?
待车子一发动,棒娃就迫不及待地从筐子里摸出一把杏果来,擦也不擦地就往嘴里塞,抽空儿,他还往书包里塞进了几大把,杏仔和冬至见棒娃先动了手,也就老实不客气地大吃大嚼了起来,没等进到村子里,棒娃和冬至的牙齿就开始向外泛凉气了,今晚,他俩肯定要吃不好饭了,长得结结实实的狗牙一定被酸倒了,沾不得一丁点儿硬东西。
在村口卸下振书几人后,洋行径直把果子拉进了厂区,并帮着装卸工卸完了车,他悠闲没事,就钻进了厂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只有王工和茂响,因为鲜果还没有大面积地熟透,也就没有到采摘的大忙季节,俩人清闲无事,就头对着头地在下军棋,
自打厂子开业后,王工就搬进了厂区内的宿舍里,茂响还积极提议,在厂子里开设了一个小伙房,叫茂青帮着做饭给王工吃,顺便也让那些遇急事加班加点的职工吃上顿热菜热饭,省得空瘪了肚皮干活,开始,木琴有些犹豫,觉得这样做花销太大了些,毕竟厂子还没有见效益,如此铺排不太合适,茂响就尽力把王工面临的饮食困难摆说了一大通儿,终是说转了木琴,木琴就临时安排茂青兼做伙夫,主要是解决王工吃饭的问题,至于其他职工加班需要就餐,得经过她写条子批准才行,尽管木琴考虑得很谨慎,但也不能天天蹲在厂子里,期间,便时常会出个小岔头儿什么的,出小岔头儿的不是别人,就是整天跟屁虫般跟在王工屁股后头的茂响。
茂响整日早来晚走,简直把厂子当成了自己的家一样,自家地里的活计,只靠着满月一人舞弄,有时,柱儿也抽空儿搭把手,他却成了个甩手掌柜的,以厂为家,还经常在伙房里赖上一肚子油水,明着是陪王工吃饭,实则饱自家的肚皮,有时,他还到柱儿的店铺里,偷偷地拎瓶白酒,以王工的名义记账,拿来跟王工对饮几盅,王工平时又不大爱喝酒,于是,这酒便基本上全灌进了茂响的肚子里,王工对此等些许小事也不在意,木琴碍于王工的面子,也不好讲说啥儿,茂响便暗地沾沾自喜,心胆也逐渐大了起来,每天都要厮混着王工喝上几两小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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