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拍着大脑门儿笑道,是呀,是呀,人家都访到的家门口上了。不给想法解决喽,让人家回去说,都是吃人饭说人话不办人事的草包饭桶,咱俩下台的日子也就到了呢。他又对木琴道,我给你联系几个市里的商场和市场,那儿的几个头头跟我都是老交情了,估计会给我这个面子的。往后,你们在发展生产的同时,也把眼光放长远些。把步子迈出去,到全省全国去闯市场。别只知埋头干活,不知抬头看路呀。那样,就会走岔路撞墙角碰钉子的。
这句话,给了木琴很大地触动。她细细琢磨着杨的话,觉得话里有很多需要自己思索的东西。
按照杨提供的线索,木琴几个人当天下午就坐上了最后一班开往市里的客车。把京儿几个崽子乐得直蹦高儿,说,这回咱可见了景儿哩。要是市里也吃不下咱村的杏,咱就去省城哦。就是去北京也成,跑得越远越好呢。
到了市里,天色已经暗下来。木琴跑到车站调度室,拿出杏叫人家吃,央求人家帮忙打个电话,找人来接站。见有这么好的杏果,调度室的人很痛快地答应了。他还按照秦技术员临走时留下的电话号码,帮着把电话打通了。秦技术员就要下班了,接到木琴的电话后,自是高兴万分。他说,你就在车站里,哪儿也别去,我这就去接你们。洋行深有感触地道,还是有电话好哦,找人联系事多方便。赶啥时,咱村通上了电话,我第一个报名呢。人民回道,又在做梦娶媳妇了呢。
秦技术员是坐公交车赶来的,远远看见木琴几个人就扬手打招呼。木琴亲热地说道,你管理的杏熟了,来给你送杏吃呢。秦技术员嘴里应道,好哩,好哩,就伸手拍拍洋行的头,摸摸京儿的脸,又问人民还喜欢哭鼻子吧。他与几个娃崽儿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农家孩子的质朴诚实,让他们结下了很深的感情。他喜欢他们,就如同喜欢自家的娃崽儿一样,甚至也把他们当作了自家娃崽儿来看顾。秦技术员领着一行人上了一辆公交车。一路上五光十色的街景让京儿们眼花缭乱。他们一惊一乍地指点贪看,引得车里的人都看他们,当稀罕景儿瞧。
径直来到一处招待所,早有秦技术员女人和两个孩子等候在那里。木琴一见到秦技术员女人,立时就被她本身固有的天然气质震住了。人本身长得未必多漂亮,但言行举止间流露出来的个人修养,让人有一种可望不可及的距离感,心生敬重,却又不敢贸然接近。木琴心下就暗笑,村里的那些长舌妇们,怎么会把满月与秦技术员挂链到一起了呢。人家守着这么高雅的女人,还会把满月放到眼里么,真是井底的蛙儿能见到多大的天呀。
晚上,秦技术员一家人在招待所的饭厅里设宴招待了木琴一行,还上了一瓶白酒和几瓶啤酒。京儿和人民不敢碰白酒,嫌辣嗓子,就喝了几口啤酒。人民边喝边道,这酒有股子竹叶青子味儿,一点儿也不好喝。秦技术员笑道,等喝习惯了,你会见天儿想着喝呢。现今儿,城里的人上桌就要啤酒,一个人不喝上个三瓶五瓶的是不算完呢。
席间,木琴把他走后村里的杏林管理情况细细地讲了一遍,又把到县里跑销路和这次来市里的目的统统说给秦技术员听。秦技术员道,你们那个杨和杜都是有经济脑瓜儿的人,看问题准,也看得长远,有魄力。这杏林管理再跟上去,明年的产量一定会大增的。指靠着市里县里的这点儿市场,恐怕容不下呢。就应该到外面去闯市场,走出一步天地宽呀。
第二天,秦技术员带着木琴等人,按照杨提供的几个单位和商店,一一上门联系,一切都很顺利。因为杨提前都给打过电话,也都在电话里同意了的,不过就是在价格、时间和购进的数量上进行细节协商。基本上能把村里的杏果吃净。剩余一星半点儿的,除了自家吃,亲朋好友的再送送,也就所剩无几了。
联系完销路,木琴感到一身轻松。几个崽子也不想立即回去,说好不容易来趟大城市,咋儿也得逛逛吔,不的话,得后悔三辈子呢。木琴就跟秦技术员讲了,想叫他家的孩子带几个未见过世面的娃崽儿出去逛逛,见见世面。秦技术员爽快地答应了。
趁这个空闲儿,木琴专门去了趟市医院,送杏给姚大夫尝尝。姚大夫非常高兴,说有好几年都没吃过杏花村的杏果哩。木琴说,从今儿起,我每年都来给你送杏吃,就怕你会吃腻烦了呢。姚大夫笑道,不会哩,不会哩,这是家乡的杏哦,永远也吃不腻呀。
俩人自然而然地就提到了叶儿的婚姻。姚大夫说,叶儿是个难找的好女娃儿,我从心眼儿里喜欢呢。就是家庭不顺,我也见天儿替她焦心。我正做工作呢?看来难度大呀。要不是前些阵子村人到医院里闹,还好做些。这一闹,把事情闹翻哩。金方铁了心地要离婚,我的话听不进呀。
木琴道,是几个小崽子背着大人私自去闹的,谁也不知道。等知道时,已经过了好几天了。为这事,酸杏叔把带头的人民打得够戗,躺在家里几天都出不了门。可是?打归打,事已犯下了,再怎样懊悔也无济于事了。
姚大夫连连拍打着脑门儿道,我错怪亲家哩,金方也错怪哩,还都以为是亲家出的主意呢。谁知,让他背上了黑锅,冤枉他哩。看来,叶儿的婚姻要不保嘞,我也无能无力了。你回去给亲家捎个话,让他心里好有个数哦。
这一席话,弄得俩人心情都很沉重,一时不知再说些啥儿好。姚大夫要挂电话给家里,让老伴儿做饭招待木琴,叫木琴硬是给拦下了。木琴没敢说人民等人也来了,只是说,还有几个同来的人在大街上逛景呐,估计现在也逛得差不多了,还得赶紧搭车赶回村子,筹备卖杏的事呢。边解释着边起身告辞,姚大夫一直把她送到医院大门口才止步。
杏果已经大面积地熟了。一树树果实累累,金黄灿灿,伫立在山坡沟塘院落间,静静地等待着主人前来采摘。
越是这样的时候,茂林越觉出肩上担子之沉重,责任之重大。他衣不解带地穿梭在村里村外,吆吆喝喝地指挥着手下的护青队员,日夜加紧看护杏林,怕有人再向到手的果子下黑手。雪娥讥笑他家懒外勤,说自家的果子没长好,自己不着急,反倒对外人的果子上了心,是不是脑壳儿灌进了浑水,发癔症呐。茂林不屑地回道,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现今儿是啥形势,还敢像当初那么娃崽儿气么。不跟着木琴拼命干,就等着孤家寡人一个儿让人家来收拾吧。
振富也是四处扑棱着借磅秤,找麻袋。他抱怨道,原先大集体的时候,村队里的麻袋扔得到处都是。现今儿急用了,却又一个也找不见,都叫哪家的贪心贼给捂下嘞。要是再找不够数目,就得挨家挨户地搜,看看谁家丢人现眼呐。
村人们更是欣喜异常,见天儿守护着自家的杏林,盘算着怎样先把自家的杏果卖掉才好。这都是木琴的县城、市里之行带来的结果。
木琴回到村里后,第二天就召开了村民大会。到场的人数之多,气氛之友好祥和,是杏花村历年来少有的。甚至,连走路都不太稳便的老头儿老嬷嬷也怀着兴奋的心情到了场。参加管理的人家自是心情好,脸上洋溢着自得的神情。未参加管理的人家,则心情忐忑,不知大队会不会把他们都撇到一旁不管了。
木琴把村班子连夜研究出的卖杏方案讲了,就是不管参加管理还是未参加管理的人家,只要相信大队集体,都可以自愿参与大队统一组织的卖杏活动。因为是集体组织出售,就像大集体时那样,各家各户自己采摘自家的果子,统一交到大队,由振富负责过秤记账。等果子全部卖完收回钱款后,扣除车辆人员的费用,再折算果子的价格,按斤两集中兑付各家的杏款。参加管理的人家,还要扣除管理过程中需要支付的各种人员报酬和合理开支。
这样的安排,自然是得到了众人的一致拥护。未参加管理的人家喜出望外,觉得大队没有把不听话的人当外人看。虽然也有参加管理的人家有点儿小意见,说那些不搞集中管理的人,大队就不应该管他们,净知道捡便宜。闹事的是他们,别人有了好处,却也没有忘了他们,大队也太心慈了。说归说,粗算起来,还是参加了管理的人家收的果子多,收入也肯定会高,大的好处还是没有跑到那些人家里。这样想来,也就不再计较了。
木琴又跑到公社,直接找到沈,把村里杏果的收成和到县城、市里跑销路的事详细汇报了,请求公社出面帮着联系拉运果子的车辆。沈大力支持,说杜也跟我通过电话的,这样的好事要是不管,还要公社干啥儿,都回家扛锄种地去算了。说罢,一个电话就把拖拉机站的头儿叫了来。还是当年那个跟杨贤德耍滑头要背妇女干部去县城开会的站长,姓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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