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活着的时候并不猥琐。
不仅不猥琐,还十分善解人意。对于善意这件事,他对自己的要求简直严苛。
公交车上对老弱病残必须让座,回到家洗碗打扫卫生绝不让父母在上班之余再多一分劳累,攒的零花钱从不买其他东西,全买了捐给山区孩子们的爱心午餐。
长得白净,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
说他可爱,有些对不起那一米八几的身高,但看脸,是真的可爱。
性格内敛,想说话不知道说什么,于是班里有人找他帮忙,他就帮,他认为行动比语言来得有力量,自己不会说话也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人活在这个世上,岂能事事如人所愿。
那一天,他吃坏了肚子。
也不知道是学校餐馆的油出现了问题,还是昨晚母亲做饭时忘记洗干净菜,总之他疼的死去活来。
就像是肠子在肚子里打了个结,或者有剪刀正尝试将自己的肠子剪断。
也许是食物中毒,他想。
比肚子疼还要悲惨的莫过于那一天学校大雨。
厕所总是在大雨时人满为患,很奇怪。
所以他找不到可以上的厕所,至少男厕所都满员了。
他拼命的忍,毕竟再上一节课就放学了,他相信放学后的厕所一定会有空位。
上一节课间时他去过医务室,希望校医能给一些治拉肚子的药片,但校医却说,“上个厕所就好了,年纪轻轻的不要乱吃药。”
所以他在本就时间不多的有限时间里,走了几层,全都有人。
不可思议。
以前怎么没发现一个空着的蹲坑这么难找?
课上他听不见老师说的一个字,疼痛的感觉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下课铃就像是解放的号角,他冲到了厕所。
还特么有人。
他不怎么说脏话的,因为说脏话不好。
他敲了那一层男厕所有蹲坑的门,甚至还告诉他们他着急上厕所。
没有人回应。
没有人说话。
厕所里连放个屁的声音都没有!
是有人在恶作剧吧,他想。
他使劲的推了门,可门纹丝未动,一定是上锁了,否则门一定开了。
肚子疼的时候,每一次用力,都会加剧疼痛感。
他蹲在地上,心里难过的不行。
有一股酸涩的感觉徘徊在胸腔,吐又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
他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有人要这样对他。
他平时做的不够好吗?
他真的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啊。
他甚至帮他们考试作弊拿到八十分了啊。
为什么呢?
生理上的不适击溃了他一直坚守的原则。
他跨进了女厕。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女厕所的样子。
和男厕其实差别不大。
他也没什么心思去琢磨差别,或者好奇,他迅速的跑到隔间,解决了人生的一件大事。
排毒一身轻,他那时只有这个感觉。
只到有一个女声传来:“同学,你是忘记带卫生巾了吗?”
他猛地抬头。
厕所里有人,他之前太专注于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这间女厕里有人!
他的心很慌,这辈子做过最坏的事恐怕就是无意间发现自己踩死了一只蚂蚁。
现在面临自己同种族生物间眼中的道德问题时,他慌乱的停了呼吸。
为了避免被那女孩发现,他将脚踩在厕所的角落,只要对方不低头看向门缝,应该都发现不了他。
女孩似乎有些慌乱的跑出了厕所。
他这才重新找到自己的呼吸,恐怕那女孩要是在晚走一些,他能将自己憋死在厕所里。
重重的喘了几口气,冲了厕所。
从校服里拿出纸巾擦干净腚,他将厕所门打开一个缝隙。
瞅着外边没人,他理了理校服,从女厕里出去。
迎面撞上了一个女孩。
几个女孩。
她们惊愕的眼神让他无地自容,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不可原谅的事。
他慌张的跑了。
第二天上学时心脏都跳的飞快,一种无法描述的恐惧刺激着他的全身。
早读还没开始,他就被揍了一顿。
是一个男孩带着几个男孩一起揍得。
他们把他拖到男厕里,拳打脚踢,嘴里不停的喊着什么:“叫你偷窥周玉梅,叫你偷窥,叫你偷窥,你个恶心人的肥猪。”
被拖出去时,他想过求救,可即使是混乱不堪的视线,也让他意识到周围的人是不会救他的。
更何况,那个时候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本就不善言辞,在这种特殊时候唯一能说出来的竟然只有:“我没有。”
如此苍白无力的解释。
老师赶到现场时,他正蜷缩在地上无声的哭泣,眼泪浸湿了他的校服领子。
老师让他站起来,跟他去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