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地形崎岖,不便耕种,所以村里大多数人家以打猎为生,早出晚归,虽难有富贵,但温饱倒也没啥问题,几年前在村长的提议下,全村集资从苍南县城请了个教书先生,办了家学堂,村里的娃儿也开始学习识文断字,这大抵是三生村和周围几个村落最大的不同了。
在村子的外围,住的一般是村里最贫困的一些人,房子多是漏风漏雨的茅屋,所以当一栋二层的木制小阁楼矗立在这里的时候,就很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了。
阁楼的主人名叫孙大年,是个七十六岁的老汉,生有一子,不过很小就外出闯荡了,听说在山外的某座县城里混得不错,虽然极少回家,但逢年过节总会差人给老父送些钱粮,这栋阁楼也是他请人修建的。
一个人生活难免孤苦,于是老汉在十一年前收养了一个远房亲戚的孩子,一老一小两个人,日子倒也过得去了。
老汉收养的那个孩子就是赵子铭,此刻,他手里提着一只瓦罐,一瘸一拐的出现在了小道尽头的阁楼前。
孙老汉正坐在门前的一方石墩上,面现忧色地朝小路上望着,看到赵子铭的身影后,脸上的皱纹才舒展开来,他站起来,以略带责备的口吻问道:“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脚怎么了?还有脸,你干嘛去了?”
赵子铭讪讪一笑,没说话,将瓦罐递了过去,里面盛着半罐蜂蜜。
孙老汉接过瓦罐嗅了嗅,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你呀!快去洗澡,洗了来上药!”
赵子铭洗过澡,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孙老汉拿来一个竹筒,揭了盖,用手指蘸了些药膏,涂在他那些被蜂蜇起的大包上。
丝丝凉意泛起,赵子铭顿时觉得好受了许多,身上那种火烧似的疼痛缓解了大半,舒服得长吐了一口气。
上好药,赵子铭穿了衣服,走到了楼外。像往常一样,一张桌,两条凳,几碟小菜,一壶酒,孙老汉已经端着酒杯慢慢抿着了。
赵子铭坐下,盛了两碗饭,双手端了一碗放到孙老汉身前,然后捧着自己的那碗埋头大吃。
“那些蜂蜜品相不错,改明儿我再去县里买几味药材,给你调副补血的药膳,对你的身体应该有些好处。”孙老汉放下酒杯,慢悠悠地说道。
赵子铭先天体虚,气血不足,虽然这些年没少喝药,但不知为何,身体一直没太大起色,他抬起头,说道:“老爷子,我吃了能有什么用?倒不如给您补补身子。”
孙老汉摇摇头,“我都快入土的人了,还有啥好补的。”
赵子铭知道劝也没用,低下头继续吃饭,不再说话。
饭后,孙老汉终究是七十六的人了,坐了一会便觉得乏了,于是,赵子铭扶着老人进房休息。
替孙老汉盖好被子,目光在他像老树皮一样的脸上停了停,赵子铭叹了口气,轻轻关好房门,退了出去。
现在时刻尚早,身上那些蜇伤又还隐隐作痛,赵子铭没什么睡意,复又来到门前的石墩上坐下。
以往这个时候,他一般用来完成先生布置的作业,但今天的作业只是记住几十个新字,明日检查,对其他人来说可能很难,要花费不少的时间,但赵子铭记忆力非同一般,先生刚教完,他就已经记牢了,无需额外费功夫。
突然,赵子铭神色一动,想起了之前在古树上拾到的那物。
他起身跑进屋子,出来之后,手上多出了一张有些破旧的图卷。图卷是四方长条状,微呈黄色,半寸厚,触感柔软,由某种兽皮制成,当然,这些都不是赵子铭在意的地方。
之所以称其为图卷,是因为兽皮上画了九幅图画,图画很简单,每一幅画的都是一个人,只是姿势各异,有的捏拳,有的扬腿,有的挥掌,有的甩肘。
九幅图画看完,赵子铭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陌生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些图,但根本想不起来。
苦思良久,还是没个结果,赵子铭把图卷往怀里一塞,懒得再想,若是有缘,日后自能知晓。
他抬首望天,只见一轮圆月高悬天际,银色的月光洒落下来,照得天地一片清朗。微风拂过,其中夹杂着草木清香和淡淡的泥土气息,甚至可以隐隐约约地听到极远方传来的兽吼。
“十五岁,还有四年,你们还能瞒我到几时?”赵子铭不知想起了什么,面若寒霜,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随和温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