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延年负手立在岸边,神念放出,笼罩了数百丈河面。
方才他吃不准肖俞跳河之后是顺溜而下还是逆流而上,故而不惜内力用上了一招泰山压顶。本想着肖俞即便不被震死,至少重伤之下无法继续在水底潜伏,就要乖乖浮出水面束手就擒。
谁知过了片刻,神念所及之处,还是除了水声别无动静。
此时远处人声嘈杂,却是几名缉捕司的属下带着一干兵丁也追了过来。
董延年一声令下,兵士们迅速散开,沿着河岸开始巡查,而几名缉捕司的属下则脱去外袍,下水搜寻。
而此时的肖俞随波逐流漂出数里远,已经接近了城墙下的水门。
董延年的一记重击,自然令他吃了不小的苦头,内息几乎难以为继,差一点就要跃出水面自投罗网。只是生死一线之间,他忽然发觉自己对水元气又有了格外的亲和,在河水凝实的那一刻,自己虽然无力对抗董延年的泰山压顶,但随着身体的微微摆动,紧贴着自己皮肤的一层河水却隐隐有了些松动,便似拿烧红的铁棍插入冰块之中,从外面看冰块还是浑然一体,而里面刚好给自己留下些许活动空间。
更可喜的是,肖俞居然莫名其妙在水底换了一口气!
过去游历江南时,听江边弄潮儿吹牛,常说水性好到极致的人可以在江底睡觉。肖俞那是自是嗤之以鼻,人毕竟不是鱼,一口气憋得再久,总归要到水面上换气,怎么能在水底睡觉?说这话的人虽然笃信无疑,但无奈自家还没到那等境界,没法演示给肖俞看,肖俞自然觉着是胡吹大气。
这口气,又与胎息之法不同。内功练到上品境界,对道家胎息发自然不会陌生。打坐之时,意系住息,在丹田中,宛转悠扬,聚而不散,则内脏之气与外来之气,交结于丹田,如身在胞胎,是为胎息。而肖俞此时呼吸到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外来之气!
原本已无以为继的内息,恰似干涸的河床注入一股清流,转眼间便活泛起来。肖俞也顾不上探究原因,身形再度随着水流开始摆动,不多时便接近了城墙。
河水在城墙下稍显湍急,因为筑城之故,这里的河床收窄。为防有人经由水底潜入,水面下立了粗如儿臂的栅栏,缝隙极小,成人决难通过。肖俞探手一摸,竟然都是实心铁杆,便断了硬撞的念头。好在水下并无铃铛之类示警之物,肖俞便决定在河底挖个洞钻过去。
铁栏杆入泥甚深,肖俞向下掘了一尺之后仍未能绕过栅栏。
肖俞发了狠,十指运劲,如钢耙般钻入泥地,直掘入三尺多深,方才绕过栅栏。此时内息又有所不继,肖俞忙意守丹田,希冀再找回方才莫名其妙换口气的状态,哪知也如文章天成,妙手偶得,想要再度复制却不可再得。只好强忍着极度的不适,草草在栅栏下挖出一个径宽尺余的泥洞,再用上新学到手的缩骨之法,几下扭动便钻了出去。
过了铁栅栏,肖俞并未急着远遁。他估摸着还在城墙之下,不虞被人发现,便悄悄浮出水面,只露出口鼻,贪婪地大口呼吸了几下,果然无人发觉。而后又缓缓潜入水底,继续顺流向下游飘去。待气息不继,便再度浮上来换气。如此往复数次,已离城十几里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