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只感到身子一阵剧烈的痉挛,在他眼前的彭无望忽然咧开焦黄的嘴唇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仿佛一只正欲则人而噬的猛兽。他心头一紧,吐出胸腔内最后一口浊气,眼前一黑,便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在这棵见证了突厥三王子曼陀最后一刻的歪脖树下多了一处新坟,彭无望将自己最敬爱的大哥安葬在了这片广阔的平原之上。
朝着这片简陋的坟地最后磕了三个响头,彭无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在他的身边,那匹虎纹金马和曼陀的战马低沉地鸣叫着。
彭无望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他走到金马的面前,用手轻轻地揽住牠的头颅,拥抱了一下,低声道:“这一次多谢你了,兄弟,后会有期。”
金马低低地咆哮了一声,轻轻巧巧地打了个响鼻儿,甩开他的双手,调转头去,撒开四蹄,朝着东南处的远方飞奔而去。
看着牠远去的背影,彭无望眼中一阵温热,胸中竟然涌起一丝不舍之意。他长长叹息了一声,转回头,看了看不远处曼陀的尸体,眼中再次泛起冷酷的神色。
他快走几步,来到尸体旁边,抓起曼陀左手的佩刀,横刀一挥,将他的头颅砍了下来,接着伸手扯下他背后披着的白色大氅,用手沾着无头尸体脖颈处的鲜血,在大氅之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了数十个意兴飞扬的血字。然后,用大氅的另一侧裹住曼陀的人头,系在曼陀战马的马颈,将曼陀的无头尸体打横放在马背上,用力一打马臀。
那匹战马高亢地鸣叫一声,驼着曼陀的尸体,远远地跑走了。
彭无望默然目送着那匹战马渐渐跑远,嘴角缓缓露出一丝冷冷的笑容。
尖锐的破空之声从背后传来,张涛在马上猛的一俯身,一只狼牙箭擦着他的背后穿过,带走了他一大片血肉。他紧紧握住缰绳,闷哼一声,紧紧咬住牙关。他胯下的黑马惨鸣了一声,原来是臀部又中了一箭。
张涛嘴唇一颤,差点流下泪来,这匹黑马从出道以来便和他相依为命,共同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情谊深厚。自从大哥张放殉职之后,他更是把牠当作亲兄弟一般,此刻看到牠接二连三地中箭受伤,心中宛若刀割一般疼痛。
此时此刻的他追悔莫及,悔自己不该被兵部侍郎侯君集的花言巧语和丰厚酬金迷昏了头。
这么多年来的江湖行走,凭藉自己的控马之技和出神入化的暗器功夫,他一直履险如夷。他本以为这一次混入突厥人大营和平时的江湖历险没有任何不同,只不过人多一点儿而已。
谁知道突厥人的弓箭功夫强悍到令他所遇到的所有暗器行家的绝技都变成了市井小儿的无聊伎俩。而自己的控马之术和那些一生长于马上的塞外胡儿相比也不显得如何出类拔萃,那些突厥斥候凶猛的马上劈杀之技更令自己望尘莫及。
张涛此时已经清楚明白,若是落到他们手中,自己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恒州城能够凭藉不足万人的兵马,稳守城池和十数万如狼似虎的突厥大军对抗。
刺耳的弓弦声再次从背后响起,张涛只感到肩头一紧,一阵剧痛刹那间袭遍全身,他浑身一软,整个身子瘫在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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