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瑾轻抚她的乌发,笑道:“这你可为难我了,你的胡笳声曲调高远,寻常的乐器难以应和,况且我只粗通音律,做个听众尚能对付,要我与你共奏却是为难。”
“可秦公子懂行呀。”哥舒夜雪朝秦芜城望去,眼中的笑意更是甜美,说:“秦公子可是地道的扬州人,扬州人人皆通管线丝竹,秦公子随身也有一支洞箫,定是个中高手吧?”
秦芜城摘下随身的洞箫,自信地道:“好,那我便与你切磋一番。”
楚怀瑾乐得轻松地坐在一旁,看着两人共奏,佳人如玉,美酒香醇,还有乐韵声声,此刻的小园对他来说更像是瑶池仙境。
他们的乐声开始时很是温和动听,似冰雪消融后流淌的溪水,又充满鱼儿在溪水中徜徉时的欢快,但是随着胡笳声的转折,意境忽然从春暖花开猝不及防地转到了苍茫大漠中。楚怀瑾似看到了无边的夜幕,夜幕中有明亮的星子,夜幕下是广阔无边的沙海,而沙海里掩埋了无数尸骨,有人的,有各类猛兽的。他知道这片黄沙下充满了许多动人的传说,而黄沙里的子民迫切地希望走出沙漠,征服更广阔的天地。
洞箫声渐渐呜咽下来,在欲说还休中戛然而止。秦芜城放下箫管,额头上满是白汗,讶然盯着哥舒夜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楚怀瑾不解地问:“怎么了?”
哥舒夜雪镇定地答道:“这首曲子叫《苏生》,是本教一位堂主献给我爹的礼物,曲中不仅涵盖了寻常乐韵,还暗藏着天竺的音波功,一旦启奏便和周身气息紧密相连,若中途停奏,或是对曲谱不熟练,都会有气火攻心的危险。因此我爹时常用此曲考验各位堂主的忠诚和默契。”
楚怀瑾立即明白了,以夜雪的聪慧,不难猜到秦芜城是玄衣教的人,于是替他解围道:“夜雪,你既对芜城的身份存疑,直言便可,何必用如此冒险的办法试探。”
哥舒夜雪低眉一笑,说:“若不用此法,将我与他的性命绑在一起,我怎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秦芜城低头不敢去看她,说:“你猜的不错,我的确是这首曲子的作者,玄机堂的堂主秦二十五。”
哥舒夜雪气势逼人地道:“说,你为何要瞒我?”
秦芜城答道:“你平时喜欢看的教史和人物传记皆出自我手,但其实能流传到你手里的资料,全都经过我的筛选。这是教主的意思,他认为你不必看到人心险恶的一面,只需活在单纯和美好中。但是你游历江湖这么多年,早就看到了现实是什么样子,我听人说你时常质疑我,想拿我问罪,所以我不敢将自己的身份暴露给你。”
哥舒夜雪面露思索之色,他这个理由的确有些道理,可她却没有全然相信,只是闭口不言。
秦芜城惨然一笑,说:“说来你莫要怪我,就连怀瑾的小传,也是我润色过的。”
哥舒夜雪很是诧异,问道:“你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只因我拿怀瑾当做最好的兄弟。我不想有天你得知了实情,会迁怒于他。”秦芜城抱起一壶酒,想喝却又停住了手,说:“虽然我是有意拿书引你出走,但是我无愧于心,怀瑾是这世上最配得上你的人,你们之间只是缺少了一个机缘。”
哥舒夜雪先是怒瞪着秦芜城,转瞬之后又是一阵无奈的笑,摸回一壶酒灌了自己几口,感慨道:“真没想到,我自以为挣脱桎梏,自由选择心之所向,原来只是你的一场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