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众期待中,墨莲先生终于走了出来。他的个子不高不矮,和传闻中的高大伟岸有些不符,但胜在肌肉健美,轮廓硬朗,颇有英姿。他的一双眼睛格外迷人,是北方人深邃的模子,又带了南方人的细水柔情,此刻正落在怀里哥舒夜雪的脸上,其中的宠爱怜惜深得可令人溺毙。
他身穿一身锦绣鸳鸯红袍,本应是给人喜庆的感觉,但他两鬓的风霜和眉间敛着的复杂情绪却抹去了那点喜气,宾客们望着他,就如同望见苍茫大漠上渐渐西归的太阳,第一眼时觉得暖融融的,可越看越觉得发冷,放佛目光穿过了那散漫的夕霞,看见了冷硬的山崖棱角,看见了崖下饿得奄奄一息的秃鹫。所以很少人能一直盯着他看,他实在令人觉得太冷了。
他怀里的哥舒夜雪脸色苍白,浓浓的脂粉修饰不出活人的气息,倒显得诡异如妖孽,尤其是那一双红唇,实在是令人联想起吸血为生的修罗女鬼。
满座宾客有些骚动,他们都看出来了,墨莲先生怀里的舒歌是一个死人。可是他们都不敢说破,因为他们能察觉到墨莲身上那股深沉的执拗,他并非不知她已死,而是他用情至深不肯放手。
“感谢诸位赴此华堂,见证我与舒歌鸳蝶之盟,这一杯,我敬天地,敬父母,也敬诸位豪杰。”
墨莲说罢便将杯中酒倾落,看得出来,他伤心至极,连一点礼数都不顾了。
满座豪杰被他的伤悲浸染,举着杯盏不知道该饮,还是不该饮。
“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觞杯触水妆未成。”墨莲自顾轻吟,倒了一杯酒,又浇了一地。
万海流的妻子杨氏起身劝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还请先生节哀。”
“是啊。”白氏也起身道:“舒歌姑娘踏遍天涯,终得与先生共谐连理,想来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还望先生顾惜身子,莫让姑娘为先生伤心。”
墨莲垂头望着哥舒夜雪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怔怔问道:“舒歌,你可会为我伤心?”
“罢了,我知道你性子凉薄,既狠心弃我而去,又怎会为我伤怀!”墨莲凄然一笑,又开始斟酒。
他这一番自问自答,凄凉无奈,令闻着伤心,听着落泪,场中许多多愁善感的女眷已忍不住掩面低泣起来。
墨莲斟了两杯酒,一杯令司仪拈着哥舒夜雪的手持着,一杯握在自己手里,要与她行交杯之酒。
“且慢!”
一声清亮明朗的疾呼,如珠玉错落,打断了交杯之礼。只见一人自堂下走来,一身素衣白裳翩翩如鹤,脸色肃穆如苍山入暮,直直朝墨莲行去。而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英姿勃发的玄衣少年,与他如太极两仪般一白一黑,颇引人注目。
柳重言一看见白衣人就站了起身,只因他是楚怀瑾。
楚怀瑾来到墨莲面前,看了悄无声息的哥舒夜雪一眼,强压下心痛,说道:“我与这位姑娘有婚约在身,一女不可嫁二夫,还请先生切勿做违法乱纪之事。”
墨莲冷冷扫了他一眼,并没搭理他,只对一旁的司仪说道:“继续行礼。”
“先生且慢。”柳重言趁着场面震撼,父亲没能留意到自己,起身道:“先生深情山海难填,令我等拜服,但此事属实,舒歌姑娘腰间的玉佩便是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