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茶之后,韩春旺背着药箱匆匆上来了,韩傻儿喘着粗气跟着。
韩春旺身材高大而消瘦,面色云淡风轻,不够红润,甚至有几许苍白,眼窝微陷,眼光迷离,时而聚神。
他察看罢镖师伤口,还是老办法,敷上一把白首乌,然后,让苟史运弄来一副门板,两个弟子抬着,平放到西厅的条案上。又让苟史运倒来一碗烧酒,清除掉白首乌,仔细将伤口擦洗一遍,点燃蜡烛,取一根针,烧酒浸泡消毒后,烧红针尖,将伤口缝合了。镖师的现状,不适合服麻沸散,生些疼痛,对其生命力恢复大有裨益。内脏有贯通伤,却不能手术,二次伤害,小命即时玩完。医理而论,人体自我修复功能强大,外涂内服中草药,兴许痊愈,不失为最佳治疗方案。
又敷上白首乌,审视一遍,韩春旺满意地点点头。
苟史运问:“治好了?”消炎缝合,就能将濒临死亡的人拉回来?
韩春旺摇摇头,开了两副方子,第一个是桃红四补汤,用来消肿生血,活血化瘀,具体是:桃仁三钱、当归两钱、熟地三钱、红花两钱、赤芍两钱、枳壳三钱、紫草根两钱、川穹两钱、丹参三钱、黑豆五钱,加五碗水煎煮,剩一碗水时服用。一日一副,需服用半个月。
第二个方子是逍遥散,用来生血益气,强筋壮骨,具体是:紫胡两钱、当归三钱、白芍两钱半、白术两钱半、茯苓两钱、生姜两钱、薄荷两钱、炙甘草一钱半、骨碎补三钱,续断两钱半,半个月后服用。
韩春旺又叮嘱,忌食生冷,开始只能吞服流食,如面汤、豆粥、米粥等,三天后,可进食鸡蛋汤、肉汤、鱼汤等,七天后,正常进食。
苟史运看不懂药方,待韩春旺念出来,不禁暗暗称赞,跟县城的老中医用药差不多,换了两三味,价钱更便宜了。
忙完了,韩春旺坐在一旁喝茶,等着收诊金。收费再便宜,缝合消炎、两副方子,二两银子是不能少的,放在贾郝仁手里,二十两银子都打不住。
苟史运更费踌躇了。他与镖师素昧平生,危急相助,已尽侠义本分,若再付诊金,按方抓药,与自家病人有何区别?做人好到那种程度,麻烦就源源不断了。何况,三十副药,得花不少银子。另外,镖师如何安置?谁煎汤熬药伺候?童仁堂知道了会如何想……
韩傻儿瞧瞧爹爹,瞧瞧苟史运,貌似明白了,就将前因后果,向韩春旺说了一遍。
韩春旺眉头皱了起来——苟史运的架势,镖师剩一口气,是你儿子发现的,跟他苟史运搭不上关系,他纯粹帮忙罢了——而这镖师,是你叔父带到剑南门的,又是你叔父杀的,跟你苟史运没有关系?自己作为医生,还能自掏腰包救治病人?义诊也就罢了,难道接到自己家里,倒贴草药伺候?
韩傻儿拉拉韩春旺衣袖,轻声说:“爹爹,咱救人就到底吧!六个呢,就活他一个。”
见死不救,枉称先生!但是,也不能这么个救法吧?如果自己是观音菩萨,或者药物不费工夫不费钱,普度众生也无妨。自己家里,还有老婆和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呢!
许久,韩春旺抬起眼来,问:“苟掌门,你看,如何打算?”
苟史运摊摊手:“全凭韩先生安排。”
韩春旺叹口气:“这样吧,草药我出!不过,家里狭窄,贱内缠着两个吃奶的娃娃,煎汤熬药原是不能,还得苟掌门费心!再说,病人生命垂危,不宜挪动。”
说的是实情,剑南门有地方,人手也多,苟史运不能再装老鳖一了,点点头:“嗯,听先生的。”
韩春旺起身告辞,草药让韩傻儿一天带来一副就成。
时候不早了,火火从厨房拿来葱油饼,和韩傻儿分吃了,双双去学堂。
中午,两个孩子上山一趟,送来了草药。苟史运吩咐弟子煎了头遍喂镖师服下,晚上再煎第二遍。到了晚上,夫人说她也病了,老爷你白天救治旁人,夜里须帮奴家治一治。苟史运忙问哪儿不舒服,夫人朝羞处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