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镶对自己这位大哥是十分了解的,知道他是个脑子不转个的厮杀汉,对付他大哥这种人,你就不能拖,越拖,他越想不明白,反倒是你猛地推他一把,他说不定一咬牙就干了。
因此姜镶见姜让意动,也不给大哥再犹豫的机会,直接招呼自己家丁:“来人啊,拿着我的名帖去请大同巡抚卫景瑗到本将军帐下议事,就说本将军有紧急军情相商!”
姜让和姜瑄兄弟俩一听姜镶自作主张就要去请巡抚御史,俩人如何还猜不出姜镶要做什么?!
姜让当即急的红了脖子,站起来说道:“姜镶!你这是做什么?!”
姜镶怒哼一声:“大哥,我也是为了我们姜家好!再拖下去,那抄家太岁可就要上门了!来人啊,伺候大哥三弟喝茶。”
说完,守在门外的姜让和姜瑄二人的嫡系家丁全都被卸了武器,紧接着一群姜镶手下的家丁涌进大厅,虎视眈眈地看着姜让姜瑄二人。
姜瑄年纪最小,自小就最听大哥姜让的话,此时见情形有变,立刻起身,手握腰刀,眼看着大哥姜让,如果姜让坚持不反,那他少不得也要跟二哥火拼一场!
姜镶见姜让一副要跟自己动刀子的模样,满脸不屑,冲着姜瑄冷笑道:“怎么着,你还要跟你二哥动刀子?”
姜让一个铁塔般的汉子,见自己的两个弟弟竟然到了拔刀相向的地步,心里面是又急又气,再环首看看自己的处境,心知现在是在姜镶地盘上,已经由不得自己这个做大哥的说话了,只得无奈地低头叹气,说道:
“唉,老三,把刀放下吧,咱们姜家到什么时候,都得抱成一团,不能窝里斗。既然老二拿了主意,要跟朝廷拼一下子,那我这做大哥的,也只能支持。赢了,咱们姜家公侯万代,输了,全家死球。”
姜镶哈哈笑道:“大哥,这叫什么话,我们姜家只有公侯万代!来来来,大哥,三弟,你们快坐,这件事我可是筹划了好久了。实不相瞒,就在昨晚,联络大清国的使者我已经派出去了。大清兵从辽东走蒙古,到大同,快的话,旬月之间便可抵达。到时候咱们姜家在明清之间两边下注,岂不比现在窝在巡抚文官手下当条看门狗来得爽利?”
姜让和姜瑄两人算是被半逼上的贼船,饶是姜镶如何摇唇鼓舌,两人都只是虚言附和,心里面盘算的是如果失败了怎么才能把自己脱身出来。
姜镶见两人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自己也懒得再说,转身坐在帅椅上,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等候大同巡抚自投罗网。
此时在大同巡抚任上的,是陕西进士卫景瑗。
此公为官一向以清正不阿闻名。他早年还在朝中做御史培养清望的时候就大胆揭露首辅周延儒贪污受贿的丑事。周延儒倒了之后,温体仁上台,此公又揭发温体仁不法事。等到周延儒再次上台的时候,此公又不辞辛劳,再一次弹劾周延儒。
虽说历届首辅都对这种咬着自己不放的言官厌恶不已,但国朝体制,言官无罪,皇帝尚且不能降罪御史,更何况是首辅?所以当朝的执政者虽然很讨厌卫景瑗,但也没什么报的办法打击他。
到了崇祯十五年年初的时候,周延儒实在是被卫景瑗弄得烦了,刚巧大同巡抚出了缺,周延儒就说,既然卫景瑗你那么有才干,那干脆,你去大同巡抚军务得了。
就这样,这个刚直不阿的卫景瑗被丢到了大同跟姜镶搭班子,共同治理大同军务。
可以想见,就卫景瑗这个性子,一旦到了地方军镇,哪里还会容忍吃空饷,劫掠地方这种不法行为,还不得把大同翻过天来?
果不其然,自打年初他一来,大同镇是一天都没消停过。
此公先是主持清查马匹草料亏空,然后又主持清点各营人数,查空饷。
最绝的是,此公发现军营里面因为吃空饷导致的空额之后,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责令募兵填补,而是体贴崇祯腰包不足,直接将缺额的人数从名册里划掉,这部分军饷自然也就随之裁汰。
要知道,这部分空饷的钱本来是姜镶挪用来养活自己家丁的,现在被卫景瑗大笔一划,给弄没了,姜镶哪里能忍?
如果是万历年间,文官对武将有绝对的压制力,姜镶可能还不敢说什么。但自天启以来,国朝战事日益频繁,武将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到了崇祯十五年这会儿,武将的地位已经隐隐可以和文官平起平坐了。
因此,姜镶也对卫景瑗还以颜色。什么暗中指使营兵闹饷啊,什么告黑状啊,反正文的武的,各种手段,全都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