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没给左良玉说话的机会,陈锐的食指就要扣动扳机。
左良玉的战场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小将是真的敢开枪的。他的冷汗一瞬间就从额头沁了出来。那种在战场上多次遇到过的濒死感控制住了他的身心,双腿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陈锐,把枪放下。”
朱慈烺早就看到了陈锐和左良玉的争执。他故意不在第一时间出手拦下,就是想借陈锐的手错错左良玉的锐气。
现在这个时间点出面刚刚好。
陈锐听到朱慈烺的命令,当即把手中的火铳收入腰间,没有半点犹豫。
“殿下,这个人刚刚对殿下口出不敬!”
朱慈烺笑呵呵地走过来,伸出双手扶着因为双腿发软而浑身颤抖的左良玉,亲切地拍了拍左良玉的肩膀,对着在场众人大声说道:“胡说!左平贼可是国朝栋梁,是剿贼的急先锋,顶梁柱!左将军对孤,对天子,对我大明,那是忠心可鉴!”
然后又转过头来看着左良玉,握着左良玉的手,说道:“左将军,陈锐是孤东宫新军的一名小将。他耳朵不大好,被炮震的,幻听!一定是他听错了。左将军怎么可能对孤不敬呢,你说是不是,左将军?”
左良玉这会儿功夫才缓过神来,双腿总算是能控制住不再发抖了。
他见太子握着自己的手,激动地说:“殿下明鉴!臣对殿下的忠心日月可鉴,绝不敢对殿下有半点不敬啊!”
朱慈烺满意地笑了笑,高声说道:“来,咱们一起进大帐,商议剿贼大计!陈锐,你和陈宝快带新军入营,安顿好了一起来大帐议事!”
陈锐虽然年轻气盛,但也绝不是不懂事的莽夫。他刚刚心里面也有做戏替太子立威的打算,所以对太子的处理结果自然不会有丝毫不满,当即一拱手就去布置新军扎营之事。
这一番操作下来,左良玉对太子的心态已经变了。他深知,自己刚刚的确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但是他不敢确定的是,这番作为到底是太子布置好的下马威,还是那员小将临时为之。
如果是太子布置好的下马威,那太子又为什么要针对自己?难道他不知道,这场大战还要靠自己的楚镇出力吗?而且,他又怎么料定,自己会出言不逊?更何况,刚刚太子在众将面前对自己推崇备至,还和自己并肩入营,怎么看都不像是猜忌自己的样子啊?
这么看来,刚刚那番举动很可能是那员小将自发的。
左良玉扪心自问,如果虎大威对自己出言不逊,自己手下的心腹将领们绝不会有一人敢当即拿火铳顶在虎大威的脑门上。这说明太子的手下是愿意为太子出死力的死忠!太子可是才十四岁啊,到底是凭的什么让人对他如此效力?
和满肚子弯弯绕的左良玉不同,耿直的虎大威此刻则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再也不敢对太子有半点轻视。
在场的其他众将们也是心态各异,有幸灾乐祸的,有漠不关心的。不过有一点则是共同的——他们看出来太子是要玩真的了!这个半大孩子真会杀人!
“殿下在路上这几日,贼军已经从开封撤围,收缩兵力,和我军在朱仙镇相对立营。斥候回报,闯军人数当在五十万上下。不过其中大多是饥民老弱,真正的劲卒应不到二十万,与我大军人数相齐。另外,贼军重骑兵,常一人双马,来往如风,我军应付颇为吃力。”
说话的是原督师丁启睿。虽然朝廷让朱慈烺代替丁启睿当督师,但是军中不可一日无帅,朱慈烺在路上的这段时间,大营事务仍旧是由丁启睿负总责。
朱慈烺看过丁启睿这人的简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干吏,能力很强。然而一山不容二虎,正是因为丁启睿能力太强,势必不会甘于听朱慈烺的指挥,所以朱慈烺才把他赶走,让他回到三边总督的原任上去。
“闯军目前在何处立营?”
“就在我军大营西南侧,相距不过十里。”
“左将军,你感觉这闯贼的兵战力如何啊?”
左良玉被太子点名询问,躬身出列,答道:“末将以为,闯贼的实力已经今非昔比,官军务须小心应对才是。闯贼之军分步营,老营,骑队。每逢临战之时,先驱赶饥民以耗我军弓箭火药。待到我军气势稍疲,即以步营置于两翼,骑队居于中间猛冲我军。贼兵骑队皆为精悍老卒,我军多不能挡,往往被中央突破而败。”
左良玉这一番话倒是刷新了朱慈烺对农民军的认识。他原以为农民军都是穷出身,骑兵应该不足才是,怎么听左良玉这话,农民军是靠骑兵打天下的?
“左将军,贼兵骑兵何处来的马匹啊?”
左良玉一听这话,有些尴尬,解释道:“流贼的老底子中大部分都是陕西一带的马户出身。他们大部分不仅会骑马,而且还会养马。虽然农民军屡次被朝廷击败,但损失的都是些不值钱的步营,这些老底子骑兵不仅损失不大,反而越打越强。只要能打胜仗,那马匹自然是可以从官兵手里面抢夺的。”
左良玉还没说完,就听帐外传来隆隆地炮声。紧接着,一个小卒从外面飞奔进来,跪在地上说道:
“报!流贼派兵来到营前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