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公元1642年,三月初。
北京的春天总是来得晚而去的早,江南此时已是草长莺飞万物荣发的时节,这深处北国的帝都却还是一片肃杀景象。
在一场春雪过后,整个紫禁城都开始忙碌起来。无数的宫人和宦官从各自的住所出来,拿着扫把,井然有序的清理着各个宫殿门前的积雪。
刚刚过去的一年里,大明帝国在辽东的抗金战争以及中原的剿匪战争中,均遭到了巨大的失败。
中原战场上,闯贼攻克了河南洛阳,福王身死。辽东战场上的松山一役更是被打了个全军覆没,葬送了九边最后的精锐。
宫里的太监们知道,崇祯皇上这个时候的心情不好。大家都默默地做自己手头上的事情,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触霉头。宫廷里不见了往日的欢声笑语,显得沉闷而又压抑。
然而,只有一处例外,洋溢出与北京城此刻的压抑所不相称的热情与活力。这热情的源头就在北京西苑的内操场中。
西苑的内操场,本来是明代皇帝训练太监内操的地方。此处占地广阔,背靠御林苑,环境隐蔽,且距离紫禁城不远,是训练心腹部队的绝佳所在。
此刻偌大的操场上整整齐齐地站着十个大方阵的士兵。每个方阵的头排站着一个发令兵,正在各自高声地喊着口令整队。
“向右转!”
“向前看齐!”
“稍息!”
“立正!”
这嘹亮的军令声雄壮有力。方阵中的士兵应声而动,整齐划一,仿佛是同一个人一样。
所有的士兵上身都穿着大明制式的大红色胖袄,裤子则是上松下紧的马裤,小腿上打着绑腿,脚上穿着千层底的布鞋,头上戴着配有防箭檐的灰白色毡帽。
站在方阵前观礼台上观看方阵集结的,是一个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半大孩子。穿着和士兵们一样的军装,但是头上没有戴毡帽,而是用一根簪子扎起了发髻。圆圆的小脸晒得跟大兵们一样黝黑。
“殿下,全军共1000人,实到1000人,已集结完毕,请殿下下令!”
这个被称为殿下的少年,自然就是崇祯皇帝的嫡长子,大明帝国的未来皇帝朱慈烺了。
朱慈烺看着面前的士兵们,心中不禁暗叹一口气,自己总算是在这个即将到来的乱世有了自保的本钱!
现在的这个朱慈烺的躯壳里住着一个现代人的灵魂。他本来是一个股票推销员,在一家基金公司里面做着卖股票的勾当。
他本来的愿望是能成为一代资本大鳄,谁能想到,一觉醒来,就魂穿到了明末崇祯十三年,还好死不死的穿越到了大明最后一个太子朱慈烺身上。
他在前世作为一个金融掮客,每日都承受着股价涨跌的落差,自然心理素质无比强大。
在度过了最初的惊慌期之后,他很快的调整了心态。自己既然是大明的太子,那自己的命运就和大明绑定在了一起。
“虽然历史上的大明亡于崇祯十七年,但此刻上天既然让我来到这乱世,我就要逆天改命!”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朱慈烺在深宫中小心翼翼地呆了几个月,做了一些功课之后才发现,自己这个太子如果没有自己的皇帝老子支持的话,什么都做不成!
要钱?你一个孩子,每月的吃穿用度都有宫里负责,以什么名义要钱?
要人?好,要儒学大师东宫有的是,不够的话翰林院还有。但是想要能做事的人才,抱歉,不要说东宫了,朝堂上都没几个像样的人才。
好在,朱慈烺发现了祖制的漏洞。那就是幼军!
成祖皇帝朱棣偏爱自己的皇孙,因此搞出了一个太子幼军的制度。但是后面的皇帝大多没有遵守,所以导致很多人以为明代的太子是没有领兵权力的。
不过祖制就是祖制,条件不成熟的时候,祖制就是一张废纸。可是如果条件成熟了,那祖制就是合法背书!
对于朱慈烺而言,这个能让祖制生效的条件,就是崇祯皇帝的信任和支持。
好在他自己这个身体在穿越之前一向都是以乖宝宝的形象示人。每日问安讲读,从无荒废,朝堂内外都夸说太子纯孝。这让他的皇帝老子对他无比放心,不至于怀疑他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然而仅有孝心无疑是不够的,还要向崇祯皇帝证明,自己有带好兵的能力。不然何必多此一举,在内操之外又练什么幼军?
为了让崇祯相信自己是知兵的,朱慈烺在去年七月初,朝廷决定派洪承畴解锦州之围得时候,献上了“缓进兵,结硬寨,保粮道”的策略。
当时朝野上下虽然碍于君臣名分不便明说,背后都在传言,说朱慈烺黄口小儿,焉敢言兵?
就连他自己的老子崇祯都嫌他大言欺人,让他回宫反省。
然而偷看过历史剧本的朱慈烺知道洪承畴必败,也不急着反驳,乖乖的回到自己的慈庆宫面壁思过。
果然,到了八月份,洪承畴顶不住朝中的压力,全军押上要和清军决战,结果在笔架山的粮仓被劫,粮道中断。
当夜,明总兵王朴“怯甚”,尚未到约定突围时间,率领部众,已先逃遁,以致明军大乱。
唐通、马科、吴三桂、白广恩、李辅明等,马步争驰,自相践踏,弓甲遍野,尸横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