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低头看向院门里像个乞丐般的孩子,十分意外。
这孩子机灵的双眼藏着些许锋锐之意,还有几分警惕,薄薄的嘴唇有些冷。
头发像被踩踏过的乱草,衣服早已不成样子,一大半都成了布条,另一小半则戳满了窟窿。
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上是一道道血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是新划伤的,乌黑的脚丫上,在裂开的污泥中,能看到鲜红的嫩肉。
昨天三人带朱九回来时,毕竟是夜晚,三人也没有心思仔细观察一个陌生的凡人,此刻静静地,一个师父,三个弟子,都在仔细打量着这个陌生的闯入者。
老者脸庞暗红,皱纹深刻,灰白的长发披散在宽阔的肩膀后,眉毛又粗又密,只是颜色也已经花白,一双巨目隐含电威,看着都有些发烫。
此刻,老者正灼灼地看着朱九,从上到下,看的很仔细。
朱九被老者看的有点透不过气,感觉自己就像惊涛骇浪里的一片枯叶,随时可能被淹没。
老者看到了朱九浑身的伤口和戳满破洞的衣衫,如石刻般坚硬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
朱九很难适应被这么多人一起看着,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他踌躇着在地上搓了搓脚,把两只手在胯上擦了擦,嗫嚅道:“朱九,见过老老先生!”
他记得小时候爷爷教他识字的时候告诉他,陌生的长辈要叫“先生”,如果那人很老,就叫“老先生”,爷爷在镇上的货栈里记过账,识字,见过世面。
胖子猪头一样的圆脸向前一伸,诧异道:“该叫前辈吧?”大师姐瞪了他一眼,胖子悻悻的闭了嘴。
老者突然道:“杀过人?”
朱九一愣,完全没料到老者的问题竟然如此难以捉摸,沉吟片刻,回答道:“是!”
“几个?”
“五个!”
“嘶”
“为何杀人?”老者没有理会身后的嘈杂,继续淡淡问道。
“保命!”
“保命。。保命!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大笑回荡山谷,不知为何,老者的眼神竟有些复杂。
“好!好!非常好!!!”
连说几个好字之后,老者突然凝目瞪视朱九的双眼,毫无征兆!!
朱九眼前顿时一花,耳中嗡鸣大作,脑海感到一阵剧烈的刺痛!犹如万千钢针不断的攒刺着自己娇嫩柔软的脑海!
在脑海受到攻击的刹那,朱九浑身有种雷电加身般的酥麻,身子一软,就要倒地,可这来自灵魂的刺痛也激发了朱九骨子里的坚韧和狠戾,眼中爆出凶芒,牙关紧咬,凝视着面前的老者,半步不退。
冷汗顺着额头流下,在他泥花花的脸上,冲出几道水沟,他的双眼变得通红,眼瞳深处散发着淡淡的幽芒。
老者对朱九的表现似乎极为满意,只是神色中隐有一丝不解,他抬手一挥,一道白光没入朱九额头。
白光一闪,朱九骤然从刚才的的剧痛恢复过来,脑海变得清澈通透许多,就像阳春三月的暖风那样和畅。
朱九看向老者的目光充满疑惑。
老者微微一笑,道:“朱九?哪里人?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朱九纵有疑惑,也不敢置老者的问话不理,老实答道:“东洲齐国人,我排行第九,上边只有一个姐姐活下来,八个哥哥全死了,爷爷说我命硬,与九暗合,还说九为大数,乃至阳至大之数,想让我活得久一些,所以取名朱九”
老者背起手,抬头看向初升的朝阳,凝视良久,突然一声长叹,这长叹似乎蕴藏着无数感伤。。。
喃喃自语道:“难道这是天意?”
老者身后的三个弟子大眼瞪小眼,琢磨着师父这话中的含义。
闭目片刻,老者突然开口道:“朱九,你可愿意拜入我祭魂一门,做我的弟子?“
老者这话感觉不到任何情绪波动,似乎就是稀松平常的一句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