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声速眉头微微一皱,难言之隐、胸腹之气似飞云流水直泄去了涌泉穴。半老徐娘这话,怎么能对太守说得出口呢?
就在方才,腰刀一对二、二对一反复解围之间左劈右刺、上砍下剁,只为阻止陈小英亡了杨恩。
很显然,半老徐娘也不能亡了杨恩!李声速也不能伤着了半老徐娘,更伤不了半老徐娘。
传闻半老徐娘的波音功深不可测,在江湖中仅此一技便无人能出其右,也从来没人见过半老徐娘使过一次刀枪剑戟。
李声速也曾听闻,当年‘僧道双煞’路经客缘斋,酒饱饭足之后不付银子,半老徐娘波音功一声大吼,震得“僧道双煞”七窍流血。
自此,“僧道双煞”与孟婆郡有一种若即若离的疏远感。白莲社弟子在孟婆江南北其它郡县如雨后春笋,孟婆郡乡民“上香拜社”却如僧侣头发那般世间稀少。
此时此刻,李声速心中只有一个挥之不去、不招自来的“难”字了得。身为县衙差役头领,也算是官场中一员,左右逢源只不过是左右为难时的权宜之计罢了。
左右逢源的祸根,在于李声速官微言轻,奈何世族又把持高位,还断了能者的升迁之路。
倘若李声速像杨恩有一个当太守的二叔、又或有陈小英身后强大的幽嫣谷、或是有杨欣那般强大的先主子、又或是半老徐娘深不可测的功夫,以胸中文墨及腰中快刀,王侯将相那也是唾手可得!
莫奈何出身卑微,要不是真有一些本领,人言德才兼备,县衙差役头领也是难得的“高官厚禄”了。
除了官微言轻以外,还要小心翼翼应付每一次突发事件、如履薄冰应对每一个乡民与官吏。
唯有如此,李声速才能让儿子长大也能当上县衙差役,不然只能沦落为万众同一的一个乡民。
李声速,掠过一阵酸楚而又无奈苦笑。生不逢时,能奈天何?
只是,风言风语了这么多年,太守欲提携李声速为步军校尉都吹去了孟婆郡大小酒肆客栈里,成了众人饭后茶余的笑柄。
兴许,这是太守喝多了五石散兑酒,从另外一张嘴巴里脱口而出的酒话吧。都说“官字两个口”,自然也不能怪太守多嘴了。
但是,无论是不是太守喝多了五石散兑酒说了酒话,眼下这一次也必须要与杨恩挡下半老徐娘积雪如钟的这一击。
李声速,紧绷了身子如野牛一般撞开了杨恩三步,右手捏紧了腰刀似要挤出一弯清泉、满脸青筋暴起似沙丘、双臂半曲似山冈,炯炯有神的目光盯住积雪如钟上的雪花点点、残雪幽幽,……
嘭!
急促一声闷雷炸响,似指尖戳破了硕大鱼泡、似刀尖划破了牛腹胃囊、更是狂风撕破了船帆!
李声速,刚劲有力的两腿向前猛烈滑了两步,积雪如钟从头而下化为一片又一片残雪飞溅,似云不是云、如烟不是烟。
咳咳,噗嗤、噗嗤!
李声速,张口射出两口猛烈的鲜血去了前方五步外的积雪里,似两朵怒放的海棠花。
鲜血,泛了寒光;残雪,染了尘芳;鼻息,断了愁肠。
两朵怒放的海棠花,夹杂了李声速的体温,在缓缓拉伸中撕裂,化为了冰凉的两巴掌大的血水。
“杨公子,还不快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杨公子,记得与太守大人问一声冷暖、报一声平安!”
“……”
李声速,忍住胸腹中一阵又一阵锥心疼痛,面目狰狞的阻挡在了越女剑面前。
陈小英,越女剑在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中只有狠狠的一阵嘲笑,这个自称“即是官府、即是朝廷”的捕头,却为了白莲社杨恩牺牲了官府与朝廷的体面。
半老徐娘,在黑驴上先是一阵急促的摇头,而后又是一声长叹道:“你捕头,这是何苦呢?”
“老娘这一击,原本只想教训一回杨恩,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也省得今后无法无天、目中无人。”
“这倒好,只要中了波音功,半年之内休要在使功夫了,……”
“哎,只怕世风日下,别人久后未必会领情。”
“……”
杨恩先是一懵,如今连半老徐娘都对己不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而后长剑一挥,往山坳一边的残雪墨染松针林里淹没了身影。
两个白莲社弟子,见闪走了杨恩,也往山坳一边且战且退。
“都放他们走,……”
李声速,拖了腰刀大喊一声,旋即身子一滑、向前一跌,腰刀插进积雪半尺深,双腿如锤重重跪地又是两口鲜血,两朵硕大的海棠花又现于前方两步之处。
“李头,李头,李头!……”
“李头,不要紧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