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衣少年听到这里,不禁问道:“太宗皇帝此举未免殃及无辜,也不知后来有没有将此祸胎除去?”
铁嘴张三笑道:“这位小兄弟说的好,我朝太宗皇帝以仁德治天下,此举看来也是继玄武门政变之后,太宗一生政绩鲜有的污点,到如今这段公案也是罕为人知了。
但话又说回来,为了挽救大唐国运,换作是谁当政也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了。然而后来此举便成为居心不良之人相互攻讦揭发,公报私仇的大好机会。后来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不仅局限与朝廷官员,灾难蔓延到民间,无辜受累者巨万。”
铁嘴张三续道:“就在这当儿,李淳风倍感歉仄,自谓平生钻研术数,只为利国利民,没想到会闹到如此地步。于是便向太宗建言道陛下此举宁枉勿纵,虽说不失为一种办法,然而逆天命而行,实为下策,臣唯恐未来隐忧未除,现下祸患再添。
即便是侥幸于不知不觉之间将彼就此除去,恐彼再世为人,积怨难伸,将来对大唐江山社稷更为不利。是故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以仁德御天下,即便不能改变天意,也能为社稷积福,如此才能令唐室世泽绵长,社稷固若金汤。太宗皇帝以能纳谏著称,听了李淳风的这番话后,方才作罢。”
就在这时候,只听咔嚓一声响,从窗户窜进一个手持旱烟管的老者,落在一张八仙桌上,顺手抄起一坛酒,咕噜咕噜灌了几口,长叹一声,漫不经心地道:“可惜没能就此杀掉这祸害,要是掘太宗皇帝于地下,,目睹今日大唐皇室的惨状,可就要肠子都悔青了。”
那吴掌柜见此人来得突兀,举止言语如此不敬,要不是看在他身手不凡,早就将他轰出去了。
此时,铁嘴张三突然离座而起,向那老者揖了揖,大笑道:“我道是谁发此高论,原来是二十年前以一支旱烟管,荡平河朔匪窝黑虎寨的打穴神手凌霄凌老爷子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凌霄佯怒道:“张铁嘴什么时候变成张油嘴了?什么有失远迎,老汉形影无踪,你如何远迎,平生最讨厌你这种阿谀奉承之人。你说你的书,我喝我的酒,老汉还没死呢,用不着你来拜。”说完又是自顾自喝起酒来。
铁嘴张三笑道:“前辈教训的是,我张铁嘴虽说知道些江湖事,但武功是差劲得紧,与前辈相去不啻天渊,前辈神龙见首不见尾,晚辈万不能及。不知前辈来房陵有何贵干?莫非……”
凌霄闷哼一声,哂道:“江湖上都称你为江湖太史公,只道你对江湖事无一不知,没想到消息竟如此不灵通,最近废太子李贤正广邀天下英雄,伪后武氏也秘密派遣杀手,不日将到达房陵,这小小的房陵县马上就要风云色变了。”
铁嘴张三笑道:“其实我也听到些风声,只是还不确定,这些人所为何来?我只是奇怪,前辈云游天下,侠踪不定,而且淡泊名利,从不效力于任何人,难道最近转了性子了?”
凌霄道:“老汉饭可以不吃,觉可以不睡,但是酒不能不喝,热闹不可以不凑。如此大的场面,少了老汉怎么能行。所以一听说这个消息,一路上跑死了八匹马,唯恐来得迟了,错过了这么好玩的事情。毕竟心急了些,来早了几天,左右无事,见有许多人都往风尘渡这边赶,只道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原来只是你这邋遢书生在这说书,所幸有酒喝,于是便进来坐坐。”
说完把手往怀里一伸,掏出一锭金子,随手向墙上一扔,金子便深深嵌入墙上青砖之内,然而那墙却不见丝毫裂痕。
众人见状还不怎么惊奇,只道是力气大些的寻常人都可以办到。只有铁嘴张三识货,当下抚掌赞道:“若是单是力气大,也可将墙砸个洞,或者金子被弹得老远。但各位请看,那金锭入墙五六寸,而墙无裂痕,甚至连砖屑都没迸溅出来一星点。若非如凌老爷子这般兼具高深内功,和世所罕见的打穴手法,焉能办到!”
听到这里,虽是丝毫不懂武功之人,也是啧啧称赞。凌霄也面有得色,当下说道:“前些日子路过盩厔驿,见几个乌龟王八蛋正欺负一个姑娘,我顺手就解决了那几个混蛋。那姑娘想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非要以千金相报,我自然推辞,但始终拗不过她,只得取了一锭金子。但揣在怀里,总觉得累赘,今儿个索性拿出来请大家喝酒罢。”
转而又对掌柜笑道:“吴掌柜,酒钱是没少你的,但你要取出来,我看非得凿穿那堵墙不可,可要小心地凿,凿坏金子可就不能按官价算了。”众人听了,顿时哄笑一堂。
凌霄续道:“张铁嘴,适才听你说到天下初定风波起,只因武氏乱唐宫。未知详情如何,烦你继续说说,前些年听你将江湖之事,堪称一绝,就是不知这段公案合不合我的胃口。”
于是铁嘴张三又回到台上,打了几下牙板,继续说道:“伪后垂帘吕氏始,女主称帝却空前。要问其中甚原委,七分人事三分天。方才说到太宗皇帝信谣言而行杀戮,殃及无辜,为李淳风谏止。
其实太宗皇帝若是三思而后行,也不会如此荒唐。传言是说唐三世后,方有武主乱唐之祸。列位看官请想,大唐自高祖传至太宗,方行二世。而此时太宗皇帝正是风华正茂之年。
若是当时这乱唐之人便以在世,到三世后,岂不是有百岁之龄,如此老耄之人,焉能有什么作为?即便为祸,也不能动摇大唐社稷根基。”
铁嘴张三续道:“而事实上,到了太宗皇帝晚年,此人年方及笄,当选才人入宫。谁能想到此人他日竟能臣百官于凤驾之下,作威作福,搅得天下大乱。时人常说,倾东海之波,流毒无穷罄南山之竹,书恶不尽。这话施加在她的身上,原是半点也不冤枉。”
说到这里,只听蓦地一声巨响,两扇大门被人从外面踹开,紧接着一柄双刃月牙斧径向铁嘴张三面门飞来,凌霄见机得快,连忙力注手腕,旱烟管横向飞出。只听啷当一声响,火花飞溅,两件兵器一并飞向右首墙角。
紧接着门外传来一声清斥:“大胆贼子,竟敢当众直斥皇帝陛下。不怕掉脑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