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九月的那场对话究竟说了多少东西?多年后安云天这个当事人,对许多细节也无法确定了,他能确定的只有那12%的股份,以及后来上百亿美金的回报。
为了拿到这些股份,整整花了他和柳闻霆几个月的时间,从初夏一直谈判到初秋。《调音师》之所以进度缓慢,耗时漫长,除了柳大导演不着调外,更重要的原因便是剧组的两位灵魂人物都为这件事分心不少。
入股脸书,郑大舅在其中也出了不少的力。话说这位大叔对他外甥女是真上心,有什么要求随时出现,免费提供各种服务,顺便解决各种麻烦,比如柳闻霆踢伤约翰医生那件事,就是郑大舅给摆平的,否则以美帝法律之细致繁琐,单打独斗的柳闻霆到现在也不一定能从这件事里脱身。
这次也是一样,外甥女听了某个来历不明的混小子的话,押上房子也要玩投资,其实柳闻霆才知道多少经济知识?忙前忙后解决各种细节问题的还不是郑大舅?安云天只知大略,比如将来脸书市值会超过5000亿,用户会超过5亿等,除此之外,他作为消费者,也用自己的亲身体验搞明白了将来的社交网络,将会有哪些功能和用途。用这些东西和柳闻霆一唱一和,唬住谈判对手,但真正操作起来,还得靠从郑大舅那里得来的人才和经验。
可以说,没有郑大舅,就没有那12%的脸书股份。
当然,这些东西在以后的传奇故事中是不会出现的,人们能记住的,只有一对帅哥美女目光如炬创造财富神话的故事。
12%的股份里,有郑大舅的4%。知道外甥女抵押房屋后,劝阻无果的郑大舅,提出付给柳闻霆30万,把房子抵押给他,想着万一将来投资失败(在郑大舅看来,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好歹外甥女还有个落脚的地方。安云天当然不想占他这个便宜,非常大方的将12%的股份一分为三,三人各占4%。
“几年后,你就会知道你今日的决定有多正确。”
这是安抚郑大舅时安云天说的话,郑大舅却怎么想怎么觉得不靠谱,对这个蛊惑外甥女赌身家的男人很不满。
对此,安云天当然不会在意,就像他不在意《调音师》的遇冷。
九月初杀青,经过两个月的后期剪辑制作后,《调音师》终于全部制作完成。此时已经是11月初,年底快要到了,正是各类文艺片冲奖项搏名声的时候,电影学院的老师们忙得要死,他们很多都是影视圈的前辈名宿,人脉广,学生多,找上门来请他们牵线搭桥的数不胜数,哪里顾得上两个毫无根基的中国留学生?
没有圈内前辈领路,安云天和柳闻霆两个新嫩菜鸟,在影视圈里便犹如进了迷宫,连方向都找不到。又因为他在派对上明确表示不会向好莱坞投诚,拒绝了相关团体的拉拢,遭受不公时,连个帮他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时候他也算是明白柳闻霆在南加大校内的处境了,因为自己的出身和性格,那个姑娘就像青春校园片里被校花及其跟班排挤欺负的可怜主角,在电影里,获胜的总是主角,在现实中,获胜的往往是反派。
不过两位主创却对此都不怎么在乎。安云天是刚刚成功投资未来,心气正高,自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将来有把脸打回来的时候。柳闻霆则是真的不在乎,更没想过要打脸。她在乎的只有电影,《调音师》完成了,这就够了,为了获奖和扬名而四处钻营?对不起,老娘没那心情。
她更愿意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弥补《调音师》的不足上,她是个完美主义者,在没做到最好之前,任何成绩都无意义。有那么几次,她还很罕见的做了一下小小的自我批评,说自己哪里哪里做得不对,哪里哪里做的不好,让安云天大为惊异。
“要我说,你天生就是吃电影这碗饭的。”
两个月过去,安云天和柳闻霆越发熟悉了,经过那晚的谈话,他也坦诚豁达了许多,渐渐的他发现,面对柳闻霆时,有话直说,有啥说啥,反而是最高效有用的交流方式。只要不是太作死,柳闻霆什么话都能听进去,像以前那样扭扭捏捏,拐弯抹角,她会直接骂安云天是小丑。
明人不说暗话——活了30年,安云天第一次真正明白其中深意。
说话不藏着掖着了,人便直爽了许多,夸起人来也分外的真诚有说服力。像柳闻霆这样的完美主义者,在对别人刻薄恶毒的同时,对自己更是丝毫不加宽容,所以,在她眼里,安云天是庸才,她自己也是庸才,谁要是说她是天才,她只会嗤之以鼻,认定那人没有见识。
不过今天安云天的这句话,她却没有反驳,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颇为萧索的说:“我不是天生吃电影这碗饭的,我是除了电影,什么都不会,只能吃这碗饭。”
这还是两人认识半年多来,她第一次流露出如此消沉的情绪。安云天没有多问,只是静静坐在旁边,一同观看《调音师》的成片。
13分钟后,短片播放完毕。
柳闻霆问:“和我说一下吧,对你来说,电影是什么?”
安云天想了想,回答道:“电影是冒险。对我来说,电影的主角就是我的投射,我把自己代入到主角身上,和主角一起冒险,一起经历各种人生。
当然,现在我也算是个电影制作人了,那么电影对我来说,又成了我的思想的投射。不管将来我制作什么类型的电影,说来说去,说的其实还是我的故事。在塑造主角的时候,我也在不断发掘自己的内心,光明的、阴暗的、正义的、邪恶的、纯净的、污秽的……电影成了一篇由密码写就的天书,里面全是我的秘密,谁读懂了电影,谁就读懂了我的内心。”
“就像《调音师》?”
“就像《调音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