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火的斗笠在战斗中被人一箭射掉了。他露着烧伤犹如恶鬼般的脸,缓缓走进了屋子,在门口与任青擦肩,身后是一百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一百条活生生的性命被利器收割,本该多少也该有点也有血流成河的样子,可是道然剑性质特异,入体见血则燃,满地死尸的空地上并没有留多少血,反而有一股隐约的恶臭和肉香,让人作呕。
任青不知该怎样面对这样的场景,双方把剑相冲的那一刻,她只感到似乎有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冰冷的寒意如噩梦版顷刻夺走了全身温度,血液都几乎冻结的冰冷里,她牙齿都在打颤。
当战马悲鸣,一个又一个的军士倒在那把剑下时,任青又感到一股止不住的热血在体内来回奔啸,她双手颤抖,说不清是害怕还是兴奋。
肉香传入鼻腔,任青低头跪地,痛快的吐出早上喝下的米粥,她吃的本来就不多,只吐了几口就只能吐清水,清水吐完了胃部仍在一抽一抽的反呕,腹部伤口在这反复的呕吐抽搐下又重新裂开,渗出血迹,痛的任青满头都是冷汗。
任青猛喘了几口气,入鼻的却是那恶心的腥香混杂的尸体味,呕吐的欲望反而更重,她再也按耐不住,只能控制着身子向旁侧倒,不至于一头趴在自己的呕吐物上。
就在这时,买好吃食的丫头终于出现在了小路的尽头,看见了自家院前的满地残尸,她惊叫了一声,干脆利落的晕了过去。
任青自觉地如果在这么吐下去,难保自己不会步丫头的后尘,不过从实际上看的话,任青还是觉得吐死的几率要更大一点。
连滚带爬的进了屋子,任青惨白着一张不见血色的脸,对秦之火道:“你吃的东西来了,可惜人晕了,大侠武功盖世,我一个重度伤残,现在是帮不上忙的。”
秦之火闭着双眼,似在养神,并没有说话的意思,片刻后他忽然吐了口血,缓缓道:“你去把他背进来。”
他年幼时家逢大变,一场大火烧的他面目全非,此刻没了斗笠遮掩,整个人坐在那里就如一具陈年朽尸,在黑暗中等待着什么,一口被血浸红的白牙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任青看着他可怖又恶心的脸,隐隐感到已经平静下来的肠胃又有了复苏的迹象。
“我看的很清楚,那些人连你一片衣角都没碰....”
话未说完,秦之火已经扔下了一本薄册子。
“做完,这个就是你的了。”安静的草庐中一时只有秦之火略带沙哑的嗓音。
册子封面字迹潦草的勾画着几个大字,秦家凤火剑。
任青吞咽了下口水,艰难的点了点头。
这段好像在讨论嫖资一样的话语打动了任青。
重生在异世,她不仅想要活下去,还想活得更好。
小路不足五十米的来回,几乎要了任青的命,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此时已经有了死人才有的青色,动作动过剧烈的话,眼前还会一阵的发黑。不过值得安慰的那本册子终于如愿的进入到了任青的怀里,她觉得自己在那一刻收货了一个巨大的宝藏,连同身体上的痛苦都在那段欢欣的心情下边的微不足道起来。
达到了目的的秦之火此刻皱着眉,因为出去买吃食的丫头,居然只买回来十斤牛肉和十斤烧酒,这样的伙食称不上寒酸,但也不能当饭吃吧。秦之火只有看了眼半死不活的任青和晕过去的丫头,只有起身找到了屋子里的谷物,用屋外的灶又做熟了一锅饭。
牛肉配白饭有些单调,秦之火又跨步出门,四处兜兜转转,穿行过一地死尸,在村子附近找到了不少的野菜....
足足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荤素两样菜式才上了桌,秦之火有条不紊的吃起了饭。
任青也看着眼红,毫不客气的拿过碗自己盛满了,刚要动筷子又想起了丫头晕在一边没有饭吃,于是单独拨开一份菜和饭,这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与任青的饿死鬼投胎完全是两种风格的秦之火皱了下眉:“你一个姑娘家,吃饭能不能斯文些?”
被戳到痛脚的任青立时涨红了脸,想要来个有力的反驳却又找不到什么措辞,如今她确实是个女人没错,尽管身体里的思想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
大概是刚刚那一场碾压式的战斗太过触目惊心,尽管秦之火此时没有半分的烟火气息,但任青内心仍是有些惧怕的,于是她有些惺惺,同时也有些自怨自艾:“我从小家里就穷的吃不上饭,哪里比得上你这江湖大侠,随手都是百八十两的打赏。”
秦之火不再说话,一大一小两人默默地吃饭。
直到两人不再动筷的时候,草庐外才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惊声尖叫,是村子里的人听到了这里的动静,只要经历过战争年代的老人,都会记住那种军队才有的嘶吼喊杀,因此在经过好长一段时间后才有人壮着胆子过来看看情况。
外面的情况是有够让人惊悚的,一百具被剑与剑气斩的支离破碎的尸体足够让任何人体会到沙场的血腥,以至于当场就有村民吓得失禁,或直接晕倒。
草庐之外,人心惶惶,莫名的呼喊声乱作一团。
草庐中秦之火丝毫不为所动,仿佛外面那些来回奔走的村民只是电视里的戏剧一般,有句下流的老话叫做饱暖思**,但同样的保暖又是也叫人思家乡。秦之火闭上双眼,轻声开口,像是对任青说,也像是自言自语式的一种另类倾诉。
承平元年,江湖侠客持武而不法,天子下令镇南王带兵威慑,凡有抗者按叛国罪论处。
征战十几年的破军营八百骑出动,马踏江湖,即便是禅心寺,长生教这等超然大派也不得不俯首,只是天子令下,一声服软就够了吗?在镇南王的手艺下,各门各派珍藏的典籍都被抢夺一空,据说就长生教的镇教宝典都被抢去了半部,敢怒不敢言。
但是谁也不敢动手,这是与整个朝廷为敌,可是江湖门派又不会如此甘心,于是暗杀下毒层出不穷,终于惹怒了沙场半生的镇南王,秦家也就成了破军营怒火之下的牺牲品,满门上下惨遭屠戮。
“那年我十六岁,被一个老仆偷偷藏进了暗室,我亲眼见到父亲大人被破军营的神机弩给射的体无完肤,他老人家内功深厚,就算全身插满了箭羽倒都倒不下,一时半刻却死不了。于是我和他老人家就亲眼看着母亲和姐姐为了免受侮辱而撞柱,破军营那些东西抓不到活的,气的全场将她们分尸,父亲就是活活气死的。”
秦之火说这些时仿佛在讲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故事,当他看到任青确实是很认真的在听,心中微微有了一丝安慰。
“他们杀光了人,就立刻放了一把火,我躲在暗室里生怕他们没走远,所以不敢出来,结果就被烧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这十四年来我日夜疯了一样的练功,找所有可能的办法提升功力,逼迫自己的潜力,走到如今的地位,一切都是我这双手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