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地把书放回了桌子上,又觉得有些对不住它。
我希望自己在它走之前能够款待它一场,于是便问道:“你吃什么东西吗?”
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我自己都忍不住露出了苦笑。一本书,怎么会可以吃东西呢?
但是书却不这么觉得。它有些紧张地思考着我的问题。
是呀,一本书如果活了,会喜欢吃什么东西呢?吃什么东西才会显得合情合理呢?
它的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于是,扉页上出现了两个字。这两个字,让我彻底震惊了。
墨水。
“你居然吃墨水的吗?”
我惊讶地问道。虽然震惊无比,但又总觉得这个答案似乎也在预料之内。书上的字本来都是墨水印成的嘛,它吃墨水,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书没有回应我的问话。我耸了耸肩,无奈地又问道:
“你吃什么墨水?油性墨水还是毛笔墨?”
“都可以。”扉页上再次出现了三个字。
我问:“中性笔油可以吗?”
书在扉页上写道:“不好吃。有没有钢笔墨水?”
紧接着它又补充道:“不要鸵鸟的,要皇冠牌的,皇冠比较好吃。”
我沉默了。
我感到自己的世界观正在急剧崩塌。
书居然吃墨水?
而且它还挑食?!
那是什么情况?
书没有愣住,它提完这个要求之后,就一直紧张兮兮地盯着我。
它很担心我睡那种顽固不化,又自私无比的人。
事实上,它猜对了,我的确是自私无比。此时竭尽所能第满足它的愿望,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良心稍安。
我想起家里还有一瓶英雄牌的墨水,赶紧把它从抽屉里拿了过来,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我便看见书把其中的一个角伸进了墨水瓶里面,不一会儿,一瓶墨水整个见了底。
扉页上又小心翼翼地写出了一行字:
“不够,还有没有?”
它问的很是小心,这是在试探我的底线。在它看来,倘若我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听见这贪得无厌的要求便会发火。
我没有发火,我只感觉脑袋一阵发胀。
自从小学毕业以后我就没再用过钢笔,家里仅存的这一瓶英雄牌墨水还是放了好几年的货色。除此之外,家中就只剩下中性笔笔芯了。
无可奈何,我只得去楼下给它买墨水。
我出门了。书略微松了一口气,然后跳下桌子,变成了那位美丽的少女。
她从口袋里取出了从弗兰克家顺手牵羊来的小瓷器。
“巴达克尼亚.艾森……这应该是你留下来的联系吧?”
她喃喃自语道。
“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可是怎么样才能用这个联系到你呢?”
她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半晌,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随手把它放到了我的书柜里。
她踱步到了床边,如释重负地躺倒在了我的床上。
“乔,”她闭上眼睛,开始自言自语道。“我已经和第五契约者交谈过了……他好像不太喜欢我。刚刚见面,他就想要把我卖了。我……我该怎么办?”
自然是没有人回答她。她所说的乔,正是临行时所见的那位长者。然而此时的乔远在大洋彼岸,又怎么会听得到她的心声?
这般胡思乱想着,少女忍不住把目光瞥向了我的书架。
那里曾经是她生活过几个月的地方。但是不久后,她将再见不到那个温暖小窝了。
所以,她至少要在走之前多看两眼。
月光照在地上,像是一摊洁净的水洒在了那里。少女缓缓地俯下身,轻轻地,缓缓地把手伸进了那柔和的月色之中。
白皙如玉的胳膊,仿佛把平静的月色搅动得生出了一丝涟漪。
“你说过,一定会把我拿回来的。”
她忽然喃喃喃喃自语道。
“你说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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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上午十点钟,我拨通了王斯图教授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非常沙哑的嗓音。
“喂?请问您找谁?”
“我找王斯图教授。”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