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三章 天注定(1 / 2)桥下蓝花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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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山之内,熔浆河畔。

炎热的气息不再遭到压制,如浪潮般不断拍打着袭来,让人清醒之余又生出疲倦困厌之意。

楚珺伤势沉重,此刻服下提前准备好的丹药,身体离地数尺悬空而打坐,尽可能地消化药效,好让自己的状态不至于继续糟糕下去。

自在道人作为师长,理所当然地站在她的身前,拦下那些带着复杂意味的视线。

这样的安静没有维持上太长时间,因为那颗巨石不再沉寂如前。

一道高不可攀的神识降临在场间众人的身上,让他们瞬间醒过神来,再也顾不得理会和思考不久前遭遇的剧变,两位羽化中人的先后出手的深意所在。

下一刻,这道神识传递出明确的信息。

——离开。

没有人拒绝,因为没有拒绝的资格。

身在此间的众人眼前景色开始变化,风雪再次映入眼中,晚霞仿佛错觉,就此不复存在。

楚珺醒过神来。

她抬起手,缓缓抹去唇角再次溢出的鲜血——那是自身伤势受到牵动带来的后果。

与先前相比,这时候的她眼神要明亮些许,不再那般黯淡如熄灭的炭火。

片刻前,一切画面重现在她的识海当中。

于是她理所当然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师父没有看到那位天命教教主。

这其中很显然有问题。

楚珺墨眉蹙起。

不待她下意识深思,忽有寒风挟雪粒而来,击在她的苍白脸颊之上,带来清晰的疼。

她若有所思,继而敛去心中思绪,声音虚弱对自在道人说道:“我们要立刻离开这里。”

自在道人嗯了声,但没有动。

楚珺微怔,视线随之越过师长的肩膀,神色变得很难看。

此刻的她身处于一座山崖当中,崖外不是无边白雪堆积出来的无边孤寂,而是荒人。

站在最中心处的那位荒人所流露出来的气息,与喻阳赫然相同,分别就是一位无垢境界的强者。

楚珺回想起一个事实。

这一趟前往荒原深处的路途格外顺利,是因为那张‘地图’带来的指引,避开一切可能存在的冲突,并不代表这里已经成为一片善良之地。

如此想着,她偏头望向人间。

穹苍之下群山如海,不见止境。

那些曾经熟悉的画面似乎在另一个极尽遥远的世界。

还能回去吗?

念想不过转瞬间。

当楚珺收回视线之时,那位面无表情的荒人的身体已经踏出第一步。

复仇的第一步。

没有言语。

无关对错。

这只是单纯的血与恨。

……

……

相似的画面发生在那座孤山外的好几处地方,没有谁能让自己置身事外,无非先后。

荒原深处是独属于荒人的世界,有资格在这苍凉天地中生存下去的荒人必然强大,而且往往对人类拥有着风雪也无法掩埋的仇恨之火。

相见即是生死。

唯二的例外,便是数十年前盈虚与巡天司前司主约战,两人曾并肩而行看过沿途风光,不曾有哪怕一位荒人对他们出手。

以及片刻之前以各种手段降临此间的那两位。

这说明了一个荒人眼中的事实。

——羽化之下,无不可杀。

……

……

神都,皇城。

荒原之变的情报被第一时间送入御书房中,直教皇后娘娘眉头紧蹙。

没过多久,她的真实意志经由谕旨离开神都,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大秦北方,开始为这场意料之外的变故做出应对。

在做完这些事情后,再三思量过后,她还是亲手写了一封信。

这封信最终被送往神都城外,那座行宫。

余笙早已得知荒原变故。

她坐在秋空之下,静静看着北方的天空,直到收信那一刻才是垂下眼帘。

神识微动,信纸上尚未彻底老去的墨迹已然为她知晓。

信上询问的事情很简单——此事与顾濯是否有关?

是的,皇后娘娘对顾濯的去向一无所知。

原因很简单。

双方不再有着同一个立场。

裴今歌问道:“要我去一趟吗?”

这是她第二次这样问了。

余笙放下这封信,沉默片刻后,摇头说道:“顾濯不会死的。”

裴今歌闻言很是不解,心想你前些天明明还在担心着他的生死,为何这时候的想法却变得截然相反?

余笙没有解释。

少女站起身,抬手挽起青丝至耳后,话锋骤然一转:“我接下来要闭关。”

裴今歌更是困惑。

然而她最终什么都没问,相信对方做如此决断,背后定然存在着相应的思考与理由,绝不是一时之间的心血来潮。

问题在于,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理由?

当她敛去思绪时,余笙的身影已然不见。

……

……

苍山之巅。

余笙站在曾经与顾濯并肩的位置,对这方天地说了一句话。

下一刻,数之不尽的画面映入她的眼中。

画面不断飞速掠过,宛如一根彩色的衣带,寻常人根本无法辨认其中的细节,但她不是寻常人。

一切变故尽数为余笙所知,未曾错过哪怕丝缕。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闭上眼睛。

当她再睁眼时,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让画面开始倒带。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反复这个过程。

直至某刻。

一幕画面被定格在余笙的眼前。

那是顾濯停步在苍山脚下的最初一刻。

他眼神里的情绪是复杂。

在这一抹复杂当中……似乎藏有久别重逢的怅然。

何以久别重逢至怅然?

何以似是故人来?

余笙沉默不语。

她微仰起头,身后那根蓬松的麻花辫迎风飘扬。

半晌过后,她面无表情地骂了一句四个字的脏话,不礼貌到极点的那种。

……

……

群山中,荒原深处。

也许是相隔万里之遥的缘故,顾濯心安如常,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那只苍鹰尚未离去,此刻就坐在他的身旁,眼里不再是好奇,都是亲近。

顾濯掬水在手,搓洗自己的脸颊,让寒意唤来精神。

然而疲惫终究是褪不去,于是他闭上眼睛,晒着暖烘烘地阳光,尽可能地让自己舒服上些许。

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位步入迟暮之年的老人,理应坐在轮椅上面。

便在这时候,喻阳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位荒人的语气格外平静,毫不犹豫地如实描述了山谷外的场面,孤山中正在发生的那几场战斗的情况。

无论自在道人还是易水那位剑修,乃至于大秦军方的修行强者的处境都在越来越糟糕,荒人嗅着他们溢散出来的鲜血味道,正在进行一场不惜代价的追猎。

在这峰,在那山。

荒人就像是春日望京中的柳絮,有着数之不尽的多。

其中固然弱者少,强者万中也无一,但就像贺听荷那夜里在篝火旁说过的一样,就算只能溅上你一身的血,这些对人类有着血海深仇的愤怒的荒人也都愿意去做。

在这种情况下,这几位深入荒原的各方强者很难再有归去的可能。

喻阳顿了顿,最后问道:“您需要我去做些什么吗?”

顾濯摇头说道:“你要做的是让这里成为一片真正的净土。”

听着这话,喻阳心神茫然至泪流满面。

紧接着,他竟是直接跪在地上,弯下腰身深情地亲吻残留着冰冷的泥土。

顾濯没有阻止。

像这样的事和画面,过往的他见得实在太多,很清楚让其顺心意才是最好的选择。

喻阳站起身,向他低头行礼,带着泪水说道:“请您放心,我会做到的。”

顾濯说道:“其余事情你不需要去理会。”

言语间,他轻轻抚摸了一下身旁那只苍鹰,只觉得这毛发的手感真是极好。

苍鹰蹭了蹭他的脸,很是亲昵。

“走了。”

顾濯收回手,站起身。

他想了想,从三生塔中取出一根发绳,把散乱的头发简单竖起。

这不是一种仪式感,因为他不需要静心,更不需要借助这样的方式获得勇气。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自入道之初的那一刻起,顾濯从未有过需要勇气的时候。

他不曾感受过勇气的滋味,不确定这是好或者坏,始终觉得这世上一切事需要的是道心的平静与自身的强大,但他仍旧欣赏那些抱有这种特质的人。

比如林挽衣。

至今为止,顾濯仍然喜欢少女的那一腔孤勇。

不管是最初望京里的倔强,又或是苍山挥落斩断洞真门槛的剑锋,乃至于避雨屋檐下的那一声的喜欢……

顾濯忽然醒过神来。

为什么他会莫名其妙地回忆起这些往事?

这让他生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想到某些很不吉利的话。

比如,回光返照。

比如,人死之前将要回忆起过往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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