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的时间悄无声息流逝,
原本杂乱复杂的金齿卫已经大变模样,
不再是战事刚刚结束那般凌乱不堪,
燃烧的大火已经被尽数熄灭,
残垣断壁也被尽数清理,原本摇摇欲坠的茅草屋以及竹篓被推倒...
石子路上的尸体消失不见,
只留下了略显暗红的血迹以及火焰烧焦的黝黑。
此时此刻,金齿卫中干活的不仅仅是军卒,
还有原本金齿卫的诸多百姓以及俘虏,
他们起先也并不想干活,
但经历了一些事后赫然发现,
眼前这支大明军伍似是与以往他们见过的军伍不一样,
不会优待俘虏,反而会严加苛责,无论是谁,只要不干活就没有饭吃,
曾经有一些俘虏想要爆起闹事,被轻易射杀,
自从那之后...
几乎所有人都老实了下来。
总督云南都司一干事宜的冯诚在清晨时分赶到了金齿卫,
此刻正在陆云逸的陪同下,
在金齿卫内四处闲逛,时常露出感慨..
对于金齿卫,他的感情是复杂的,
金齿卫在他手中设立,但又在洪武十八年兵败后被蚕食,
三年之期已过,金齿卫又莫名其妙地回到大明手中,这让冯诚心绪复杂。
“看到那半边竹楼了吗?
当时本官就住在那里,从那里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潞江...
一旦天气清明,本官就会在那里,看着江水流动,想着什么时候能够打入麓川。
只可惜造化弄人,麓川没有打过去,反而让麓川将金齿卫占据。”
冯诚满脸唏嘘,声音空洞,不时指着一栋建筑说着以往的故事。
他时不时瞥向一侧的陆云逸,眼里闪过几分赞叹,
对于他的胆大与异想天开,有些佩服,
同时...他已经在心里确定,
这个年轻人,已经看到了大明与麓川的默契...
但不论如何,冯诚还是想要确认一番,
他思虑片刻,沉声开口:
“云逸啊,既然原本所定的军务是游鱼部,又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呢?”
陆云逸眼底闪过一丝莫名,脸上露出淳朴的笑容,直言道:
“回禀大人,我们在离开云龙州后,
这天气就变得阴沉起来,甚至还下起了雨,
不敢欺瞒大人,前军斥候部一众军卒...在山林中迷路了。”
陆云逸脸上露出一些尴尬,
听到此言的亲卫冯云方猛地瞪大眼睛,脸上惊疑不定,
转而迅速将脑袋低下,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迷路?”
冯诚愣住了,脸色来回变换,五官挤在了一起...
一旁的龙虎卫指挥使邓志忠脸上也出现了刹那间的茫然,脸上露出狐疑。
接着,陆云逸便有理有据地说了一番,
引得在场诸人摇头晃脑,脸色变幻,
最后,也不得不接受这个有些荒唐的说法。
冯云方有些古怪地看向周围的人,
觉得此刻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些,没有刚刚那般凝重。
而且...这些大人似乎与自家大人亲近了一些,
这让他眼中闪过明悟,连忙将此事暗暗记下。
一行人就这么兜兜转转,在金齿卫内游荡,
等到各处都看了一遍后,冯诚才挥了挥手:
“都散了吧,各部都听从前军斥候部的调配,
快一些完成金齿卫的后续清理以及重建,
既然金齿卫重归我等之手,就断然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是!”
一众将领各自散去,脸上带着几分笑容,没有对此等安排有不满。
如此,队伍只剩下了冯诚以及陆云逸的亲卫。
冯诚又挥了挥手:“离远一些。”
一众亲卫放慢脚步,遥遥坠在后面。
直至此时,冯诚才沉声开口:
“为何要藏拙啊?”
陆云逸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二人眸光对视,他转眼便笑了起来,
脸上的茫然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锋芒内敛:
“大人,前军斥候部如今风头正盛,下官怕军卒们骄傲。”
冯诚定在原地,上下打量他,缓缓摇了摇头:
“何至于此?从军打仗立下功劳,本就是天经地义,遮遮掩掩作甚。”
“大人,此行还有别的收获,不隐瞒一些不行啊。”
冯诚眼神闪烁,来了兴致:
“哦?还有什么收获?”
陆云逸走近了一些,压低声音,像是小孩子向大人分享隐藏的玩具,
“大人...我们抓住了罕拔。”
轰隆隆——
天空一声炸响,阴沉天空上的云朵似乎再也无法忍受,
开始相互碰撞,发出雷鸣。
冯诚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露出惊容,
心中似是也有炸雷劈响,将他劈得呆愣在原地。
“你说什么?”
冯诚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几个声调,
转而意识到此举不妥,声音迅速回落。
“回禀大人,我等在突入金齿卫之时,
在南方的房舍中发现了麓川前线总督罕拔,
经过一番激战,将其抓获,如今就秘密关押在金齿卫衙门中。”
冯诚脸色来回变换,可算是知道他为什么要藏拙了,
金齿卫相比于罕拔,那是九牛一毛上的毛尖尖。
罕拔在手,大明朝廷甚至可以现在就宣告展示胜利,
不论战场打成了什么模样,都留有一部分战果!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局面,
若是足够顺利,可以从罕拔嘴里得知麓川的具体兵力以及部署,
甚至还能从中窥探出真正的弱点,从而将其一举击溃。
毕竟...罕拔是前线总督,
对于麓川军队的掌控,只在思伦法之下。
而对于麓川最重要的财源——奴隶贸易,
若是冯诚没有记错的话,就是罕拔在西开拓..
此等为麓川立下汗马功劳之人,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被抓了?
直到现在,冯诚也有一些不敢置信,还有着一丝激动,
“怎么先前来报的不说,快带我去见他。”
陆云逸轻轻一笑,在前面领路,
同时将未战先报捷的事情说了出来,
理由自然是行破釜沉舟之举,
冯诚听后没有怪罪,反而直言他有魄力。
至此,攻取金齿卫的一大隐患消除。
......
兜兜转转,陆云逸带着冯诚来到了金齿卫衙门后院,
这里被收整出一间房舍,用来关押罕拔,门前有十余名护卫守护,
见二人前来,他们低头一拜:“大人。”
陆云逸摆了摆手,看了看房门上的大锁,吩咐道:
“将其打开。”
“是!”
军卒上前将锁头打开,随即拉开房门,
一阵刺骨的寒风似乎夹带着更深的寒意涌出,
与之一同肆虐的还有那股难以名状的血腥味,
它如同无形的触手,让人不由自主地心头一沉。
冯诚一愣,眉头随即紧皱,脸色古怪。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放缓,进入屋中,视线一扫便将屋内的环境收于眼底,
这哪里是房舍,分明是刑房,
即便如今是白天,屋内也显得阴暗异常,所有门窗都被封上了木板,
昏暗的油灯摇曳着微弱光芒,投下斑驳影子,将四周染上了诡异色彩。
墙壁上,斑斑点点的血迹若隐若现,
角落里,各式各样的刑具散落一地,锈迹斑斑,
还有一些残留着斑驳血迹,似是还未干涸。
房间正中央,一根粗壮的木桩赫然矗立,
其上绑缚着一道虚弱不堪却显得异常高大的身影,
身影已经将木桩尽数阻拦,犹如铁塔一般屹立在那。
那人低垂着头,长发凌乱地遮盖了大半张脸,
只能隐约看见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伤痕,
有的已经结痂,有的仍在汩汩渗出血丝,
手腕和脚踝处的绳索深深嵌入肉中,流出的鲜血已经将绳子都尽数染红!
浸染的鲜血从绳子最底端缓缓滴落,
滴答滴答的轻响在屋内回荡,地上已经有了一摊暗红色的血渍。
冯诚的眼睛微微睁大,眼中再次闪过不可思议,
似是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就是麓川的罕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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