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陆云逸从阳光以及喧闹声中醒来,
等他朦胧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黝黑硕大的脸盘,
陆云逸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一紧,眼里闪过了刹那间的茫然,
但他很快便意识到,这张大脸是刘黑鹰。
“你作甚!!”
大脸上原本严肃的五官顷刻间褶皱起来,嘿嘿一笑:
“云儿哥,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现在几时了?”
“已经巳时初了。”
陆云略显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居然已经十点了。
陆云逸坐了起来,揉了揉散落的头发,
让其像是鸡窝的头发更为凌乱,整个人散发着颓然。
“云儿哥,都督府来人了,
是曹国公派人来拉文书的吏员,那些文书你看完了吗?”
刘黑鹰在床榻边坐了下来,笑呵呵地问道。
陆云逸呆愣在那里,想了许久,才出声回答:
“看完了,地图都已经做好了。”
说完后他便翻身下床,从一侧随意拿过衣衫穿上,就这么顶着鸡窝走出军帐,
扑面而来的阳光让他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一辆硕大的马车已经停在军帐前,在其周围有两名吏员以及护卫的十余名军卒。
不远处的校场上时不时能传来军卒们操练的声音以及止不住的哀嚎。
感受着周围的和谐,陆云逸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而后指了指军帐:
“文书军报都在里面,去搬吧。”
“是!”
那两名吏员面露恭敬,脸色有几分古怪,
这前军斥候部也不像是传说中的那般强悍,
至少军卒操练,上官还在睡觉这一点在别地很难见到。
但很快,二人来到屋内,
见到了那被重新堆叠好,摆成一个正方体的军报文书后,
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有军报文书的封蜡都已经被撕开,俨然是一幅尽数看过的景象。
这让二人脸色更加怪异,对视一眼,马不停蹄地开始搬了起来。
军帐入口,陆云逸与刘黑鹰并肩而立,问道:
“工部的背包打造好了吗?不是说今日要送来?在哪呢?”
刘黑鹰抿了抿嘴,耸了耸肩:
“云儿哥,他们说在晚上子时之前一定送来,
想来是在加班加点,如今才上午,急不得。”
陆云逸瞥了他一眼:
“你是哪边的?后日咱们就要出征了,
早一日送来,我等也早一日打包,其他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刘黑鹰吐了吐舌头,脸色转而凝重:
“放心吧云儿哥,粮草军械以及各种细软都已经打包完成,
只是...听说咱们这一次要走水路,战马要怎么安置?”
“放心吧,朝廷这次既然要咱们走水路,定然有其安排,
到时候会安排专门制作的马船来浦子口河,到时将咱们的战马赶上去即可。”
“马船?”刘黑鹰面露疑惑...
陆云逸回想起前些日子看到的资料,解释道:
“早些年刚打下云南的时候,有不知多少匹战马入京,
若是走陆路,可能还不等走到就死了一半,
都是上好的战马,朝廷损失不得,
工部便打造了马船,通过水陆结合的方式将这些战马送到应天。
马船上高下浅,舱密狭窄,里面是一个一个小格子,你可以理解为一个个棺材,
马匹放入其中后加以固定,确保运输过程中的安全。”
刘黑鹰想了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原来是这般模样。
一想到要走水路,刘黑鹰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他是旱鸭子,不会水,如今要乘船去云南,倒是有些心悸。
“云儿哥,咱们能不坐船吗?我有些害怕。”
“那你跟着跑吧。”
陆云逸将自己翻了个面,让太阳晒后背,没好气地说道:
“我也害怕,咱们此行一去几万人,
若是走陆路,等走到云南战事都打完了,咱们去干什么?收尸吗?”
刘黑鹰撇了撇嘴,旁若无人地说道:
“云儿哥,自从你看完那些军报文书后,整个人都啰唆...不对,是嘴贫了。”
对于此言,陆云逸并不理会,
而是在脑海中仔细思索着此去西南的路线,
据朝廷给的路线是从应天府出发,沿长江顺流而下,
直达长江中游的湖广地区,途经太平府、安庆府等地,
最后到达湖南境内的洞庭湖,
再由洞庭湖沿湘江南下,
经过长沙府、衡阳府、永州府入广西,
走桂林府、柳州府、南宁府、太平府进入云南,
而后便可以全速疾行,抵达正在屯兵的云南府,也就是昆明。
此行一去水陆将近万里,粗略估计要走至少两个月。
陆云逸感受着阳光炽热,眉宇中闪过一丝愁容,
如今大明打仗倒是极为简单,但赶路却是尤为困难,
经常会出现一来一回将近大半年,其中打仗的时间就那么不到一个月,甚至关键战事只需要打几天。
陆云逸思考之时,刘黑鹰还在喋喋不休,
不过陆云逸没听清他在说些什么,而是直接道:
“咱们应该学一学水,若是大船倾覆,虽说会水也跑不了,但总能多活一阵,说不得会有什么转机。”
如此一说,刘黑鹰的脸色则更为苍白:
“云儿哥,你别吓唬我,运兵的船我先前都见过了,那么大...怎么会翻。”
陆云逸脸色凝重了一些,压低声音说道:
“我左思右想,昨日徐允恭前来营帐都有提醒的意思,
如今朝野上下不安全,一些人想要借此机会插手收东南海贸,
其中具体有谁我不知道,但一定有巢湖水军的人在背后推动,所以俞通渊一定在其内,
而他与咱们有大仇,不得不防,
此行西去水路结合,虽然河运航道十分安全,但学一学游泳总不是什么坏事,以防万一嘛。”
刘黑鹰被吓了一跳,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云儿哥,他们还敢对朝廷的大军下手?”
陆云逸抿了抿嘴,面露沉思:
“应当是不敢,但昨日徐允恭提醒咱们一定要打一个大胜,
说明朝野间有人在拿西南战事做文章。
想想也是,连续三年动兵,里里外外牵扯之人过百万之众,
其中花费银钱何止千万两,再打下去...朝廷能受得了,一些商贾大家都受不了了。
所以咱们得做好有人捣乱的准备,以备万全。”
陆云逸若无其事地说着,同时在心里拿定主意,快速说道:
“从军中找一些水性好的弟兄,咱们即刻动身粗浅地学上一学,
另外吩咐军需官在登船之前多带一些姜,若是弟兄们晕船也有个法子。”
刘黑鹰眼睛一亮:
“云儿哥,听说姜切片贴在肚脐上就不晕船了,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肚脐是神阙穴,与诸经百脉相通,起着调节各脏腑生理活动的作用。
通过刺激神阙穴,可以影响全身的生理机能,
并且神阙穴皮肤较薄,且血管丰富,有利于药物吸收”
陆云逸侃侃而谈,他没说的是生姜其中含有姜酮等成分,
对中枢神经有抑制作用,能降低前庭神经及内耳功能的敏感性,
从而减轻晕车、晕船引起的恶心、呕吐症状,
还能降温提神,促进血液循环,有助于缓解因晕车、晕船导致的身体不适。
刘黑鹰瞪大眼睛,想到了前些日子花大价钱买到的几本医书...
“云儿哥,那些医书你都看了?”
“当然,我都记下来了。”
刘黑鹰一脸不可置信,脸上随即露出谄媚,搓了搓手:
“陆神医,我最近晚上有些睡不着觉,
军医说我是虚火旺盛,您说我去应天城内逛逛,能不能有所缓解。”
“想都别想。”陆云逸打量了他几眼,说道:
“你现在面色潮红,是典型的阴阳失衡,阴虚阳亢之治症状,近些日子少碰女人,小心肾虚。”
“怎么可能!!”
刘黑鹰顿时跳脚,一脸不可置信,
大军南归一路行来,他已经养了好几个月,怎么还会肾虚!
陆云逸撇了撇嘴,神神叨叨地开口:
“你晚上失眠多梦、口干舌燥、舌红少苔,还有一些盗汗,我说得可对?”
刘黑鹰没有说话,而是一脸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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