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韩玄其实是在跟空气斗智斗勇。
从一开始,刘备就压根没有派人监控他,也不在乎他去任何地方。
一个擅长蝇营狗苟,又将他人性命视为草芥,最终依旧失去了地盘的郡守,要他何用?
“混账!”暴怒的刘表,险些一口喷出续命的老参汤,怒火攻心地瞪视着荆襄的文臣武将们,“我听闻,刘备不费一兵一卒,武陵郡、零陵郡和桂阳郡就已望风而降。就只有长沙郡的韩玄,仍旧忠心耿耿,战斗至最后一刻。”
众人默然,无言以对。
“传韩玄进来!我要听听关于刘备军战力的第一手消息!”刘表冷哼,心头在滴血。
荆襄九郡,一下子就丢掉四郡啊!
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基业,到头来,竟是如此轻易丢掉。
更可怕的是由此给剩余的五郡带来的压力:别人轻易投降,我还要继续死守吗?
韩玄立刻昂首阔步,走到议事厅中,低眉敛目,噗通一下子跪倒在地:“臣,于长沙浴血奋战,奈何兵微将寡,援军又迟迟不至。终于未能抵御刘备的大军!”
“臣本欲与刘磐将军一起战死,以报主公厚恩!”
“但昔年招揽的门客黄忠黄汉升,感念微臣当年的大恩,冒死将我救下。他以自身投降刘备为代价,换我归乡养老。”
韩玄一把鼻涕一把泪,表演得十分用心:“刘备贪婪黄忠的万夫不当之勇,便假惺惺地将我释放。可背地里,他觉得我太忠义,一定会逃回来继续辅佐主公,因此派出上将张飞前来追杀。”
“我的护卫们忠心耿耿,一路掩护我撤退,死伤惨重,最终仅剩我与妻小逃回襄阳……唉!”韩玄捶胸顿足,“主公,那刘备好生厉害啊!!!我长沙郡的将士们,死得好惨啊!!!”
刘表赶忙安抚对方:“韩玄,忠义之士也!你且在襄阳住下,我必为你报仇雪恨!”
“来人呐,赐韩玄十万金,加黄金千两,再将我城南的一处别院相赠。”
刘表大大嘉奖了韩玄一番,却惹得文臣武将们颇多不满。
蔡瑁当场就黑着脸道:“主公,韩玄能逃回来,固然是好事,可他终归是败军之将啊!不惩罚他丢失城池也就罢了,最多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岂能随意奖赏?以后,若荆州守将都以他为表率,不想着城在人在,拼死报效,反倒脚底抹油,逃回来大表忠心,还如何统御荆襄军民?”
蒯越和蒯良固然是蔡瑁的政敌。
此刻,却也主动帮腔。
蒯越:“蔡德珪的话极有道理!主公请慎思!”
蒯良:“长沙郡战况,究竟如何,尚未可知。主公宜厚葬刘磐,先请韩玄郡守暂居小院,勿要外出,我们查明来龙去脉再说。”
二人的意思,无疑是认为韩玄所谓的“亡命归来”很有猫腻。
毕竟,大家都是荆襄本地人,互相了解得很。
对于韩玄的本事,人人都看在眼中。
刘磐是荆州猛将,一等一的刘家顶梁柱!
连他都战死在长沙,可见刘备一方攻势之猛烈。
而你韩玄,草包一个,凭啥能全须全尾地逃回荆襄?
众人上上下下打量着韩玄,丝毫没有感觉到他有经过多少磨难。
被刘表派人监控的庞统,冷笑着上前怒斥:“休要胡言乱语!韩玄,你形容枯槁,却不憔悴,我看根本就是往脸上抹灰假装出来的狼狈。”
“你衣服颇脏,却不褶皱,可见一路奔逃经常有在换,而且多半是来见主公前故意洒了煤灰。”
“你说护卫们多有伤亡,可你的妻小却安然无恙!岂不可笑?危急关头,无自保之力的女人孩子,难道不该是第一时间抛弃的对象?”
“当初高祖皇帝被楚霸王项羽追杀时,尚且一脚将老婆孩子踹飞,唯恐耽搁跑路。”
“你韩玄在荆襄的名声,一直都是刻薄寡恩,严酷无情,你觉得我们会信你会优先保住妻小?”
庞统的话,引得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此话在理儿。”
“韩玄滑天下之大稽,竟是想伪装成一个守城英雄,十分荒唐。”
“有盖世武力的刘磐,不曾逃出,你韩玄不比我们谋士强多少,焉能逃出生天?”
面对汹汹的质疑,刘表也迟疑了。
韩玄急中生智,喟然长叹:“是啊!本来刘备追杀很猛,随后却仿佛只是驱赶。我觉得,他大概非但不希望我死,甚至想看我活着来到荆襄!”
“哦?此言何意?”刘表询问。
“他想借吾之口,恫吓主公啊!”韩玄苦笑,直接将刘备一方的军容吹嘘得天花乱坠:“庐江上甲,名不虚传,那上将张飞张翼德,更是豪烈无双,他居然可以与我方大将黄忠大战三百回合,却未见疲累。那孙策的豫章虎卒,更是悍不畏死,硬生生顶着我们的滚石檑木,先登城墙,杀得我们长沙守军丢盔卸甲!”
“最可怕的,乃是他们的投石机和神臂弩!”韩玄绘声绘色,无视众人的震骇,继续添油加醋,“我们长沙的老城墙,在座诸公多数都曾亲自攀登审查过。”
“那是一等一的坚城铁壁!”
“他们的投石机用巨石轰砸,也只是出现一些龟裂痕迹,不足挂齿。”
“但他们却是用神臂弩,隔着至少三百步,射出纯钢所铸的箭矢,刺入城墙,破坏了整体结构。随后,投石机又甩出实心链球,重重砸在墙壁上!”
“唉,我们东城门的城墙,就这样轰然倒塌,以至于无险可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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